“清泠,對不起”,展昭隻擠出這幾個字,晴雲的事情她幫了他,這次能順利進村查看也全靠她幫忙,但晴雲中毒的那一瞬間,他确本能地懷疑她。
江湖相望這麼多年,他還對她心存疑慮,饒是互相欣賞過,也終究是他負了她。
“不必”,鳳清泠神色坦然。
她與他性子太過相似,同樣倔強,同樣不會放棄堅守的族人和包大人。短暫的欣賞愛慕過後,如果再強行綁在一起,注定會兩敗俱傷。
她曾以為,如果她放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期許,接受他的妾室,融入他的生活,他們的感情就會開花結果。
事實證明,她就是自欺欺人。他第一次添了房中人,他為了白晴雲搬出開封府,直到她看到白晴雲食盒裡的陳皮棗子姜時,才如被潑了一瓢冷水一般清醒。
展昭不是粗心,不是拒人于千裡之外,他隻是不對她用心。
他會為了給白晴雲暖身,奔波出城買安記的姜片。同是一家的陳皮棗子姜,他會接過白晴雲喂給她的姜片,卻嫌她買的蜜餞太甜。
她本以為白晴雲隻是他買來的玩物,沒成想竟是他藏在心底、捧在心尖的人。
也是,白晴雲是個讨人喜歡的姑娘,終歸還是她那樣綿軟溫柔的性子适合他。
“展大人,請”,鳳清泠心中一片坦蕩。多說無益,各為其主,終歸是陌路。
“告辭,鳳族長”,展昭也不多糾結,緣起緣滅,江湖事本就如此。
所有的嫌犯都已經抓捕歸案,剩下的則都是些在府衙内進行的瑣碎事宜。奔波了這麼多天,終于能休息一下了。
展昭閉着眼,緩緩伸了個懶腰。
等明日醒了,他就能看到晴雲了。展昭皺起眉,她剛被人下毒,身體才出了問題,他就跑出去辦公,這些日子留她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真是委屈了她。
明日若無事,定要好好哄她,帶她出去散散心,讓她開心一些。
想着進展順利的案子,想着晴雲,展昭緩緩進入夢鄉。
客氣地送走張龍,白晴雲呆愣了片刻,直到雨水将她淋透,小腹傳來月信的痛楚,她才面色蒼白地回房看那嬰孩。
許是避及禮儀,張龍隻把竹筐放在了門邊的地上。棉布已經掀開,三個穿着小衣的嬰孩就那麼映入白晴雲眼簾,讓她的心跳慢了一拍。
家裡沒有嬰兒用的搖床,也不能讓他們一直擠在竹筐裡。她小心翼翼地把嬰兒一個一個抱出來。又用棉布蘸了水,輕輕擦去孩子手上、臉上的塵土。
三個軟乎乎的小娃娃閉着眼,并排乖乖躺在她的床上,那嘟起的小嘴、緊握的拳頭,可愛的模樣讓白晴雲忍不住歡喜。
長歎一聲,她心情複雜地坐在床邊看着他們。
十月懷胎,如今孩子已經瓜熟蒂落,想來不是展昭因為她無法生育才突然準備的。
十個月前,她還沒到展昭身邊呢。
白晴雲微微歎氣,手指輕輕勾着嬰孩的小拳頭。孩子還小,嫩乎乎的小臉蛋還看不出哪裡像父親。
那孩子的母親呢?她忍不住猜測,她會是那木簪的主人嗎?若真是她,倒也合理,隻是不知她身份如何,能一直被展昭藏起來。
白晴雲是心有不甘的,她聽到了展昭說會養她。展昭是言出必行、信守承諾的人。
如果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她也是歡喜的,隻是心中總是别扭。她不想要他的愧疚和補償,她希望展昭能多少有些喜歡她。
現在,展昭奔波在外,能把他的孩子直接托付給她,說明他是信任她的。
有他的信任和眷顧,即使她以後真無子嗣,她也會好好撫育他的孩子長大成人的。
也許是那陰寒的絕子藥的緣故,這次月信痛得白晴雲渾身發抖,眼前發黑。她趕快換上裡衣,躺下休息。她團着身子躺在床外側,面向内側的嬰孩。
身體痛,心也痛。淚水如細流,無聲又不斷地湧出,落入枕畔。
真乖啊,淚眼朦胧的白晴雲伸出微顫的手,輕輕摸摸孩子柔軟的臉蛋,滿意地閉上眼。
王朝家。
一片昏暗,王嫂子輕手輕腳地合上門,摸黑進入卧室。
“辛苦你了”,王朝平躺在床上,閉着眼,對遲遲歸來的王嫂子說,“孩子都睡下了?”。
“說什麼話呢,老夫老妻還見外什麼”,王嫂子脫下披着的外衫,躺在王朝旁邊,“都睡下了。”
夜已深,兩人靜靜相依躺着。
“你說,展大人不會真把孩子帶回去吧?”王嫂子沒有困意,輕推身旁的丈夫,“晴雲妹子還沒生養,這要是真帶回去,也不知她怎麼想。”
“不知道”,王朝難得語帶笑意地附和妻子。
“什麼人嘛!就這麼想要孩子?隻圖自己快活,都不管孩子娘親死活”,王嫂子罵了幾句,知王朝一貫不喜打聽,見問不出更多信息,她隻得作罷,“唉,早些睡吧,我明早可得早些去展大人那邊看看。”
寂靜的午夜。
尖利的叫聲劃破美夢。前兩聲他還當作是思春的貓叫,随後便意識到是誰家的小兒夜哭,但緊接着夾雜着細碎的女子哭泣讓他徹底清醒。
顧不得其他,展昭從床上一躍而起,提起佩劍便向聲音的來源奔去。
清脆響亮的嬰兒哭聲和熟悉的幾聲近似哀求的“夫君”交織入耳,一個念頭閃過展昭的腦海,莫不是孩子在晴雲這裡?
院子小,房間近,轉眼即到晴雲的房間。隔着門,他能看到房間内是燃着蠟燭的。
形勢不容他多想,展昭沒有猶豫,一把推開晴雲的房門。
“夫君!”白晴雲聞聲,轉頭喚他。
屏住呼吸,心懸着,手中佩劍險些出鞘。展昭愣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會見到如此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