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
竈上溫着小米粥,鍋裡放着紅糖馍馍,一看就是剛買來的。
“這展大人也知道疼人了?”張嫂子悄聲打趣。
“噓”,王嫂子放下東西,“可不是,洗了那麼多衣服。這是幾天沒回家,趕快做點活計哄媳婦呢。”
“正是這個理,要麼哪裡用他動手”,張嫂子擺放好雞蛋,“看展大人那眼圈熬的,這回可知道辛苦,得哄晴雲妹子了吧。”
“看來他倆是被這娃娃們好一通折騰,現在消停下來,讓他倆好好休息。咱倆回去吧,我家王朝還帶回來個娃,我得回去照顧着。”
“是了,我家來的那兩個小的倒是乖巧,大眼睛眨巴眨巴,是真招人喜歡”,張嫂子滿是高興,“也不知誰人這麼狠心,敢偷人家的心肝寶貝?”
“唉,也是苦命的孩子。咱們累點就累點,幫忙照看兩天,能救回來也挺不容易的。”
“哈哈,習慣了。多帶倆孩子算啥,張龍上回還給我牽回來兩頭牛呢”,張嫂子神色無奈又自豪。
“你個嘴上沒把門的”,王嫂子笑着錘她,“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嫁給公家人就得互相照應。想必晴雲妹子這是頭一遭,她還沒生養過,難免手忙腳亂。看着展大人也在家,用不着咱們倆,讓他們小兩口先體驗下帶娃的滋味。”
白晴雲房間。
想着晴雲還睡着,展昭蹑手蹑腳地推開門。
沒想到他一推開門,竟看到晴雲正抱着嬰兒站在床前,一邊輕輕晃着一邊低聲唱着歌謠。
他的裡衣套在晴雲身上,明顯寬大很多。領口微敞,裹進了一縷頭發。她的鬓發散亂,随意地挽了個松松垮垮發髻。
溫柔乖巧的少女更多了些母性的慈愛與慵懶,她若是有了孩兒,想必也是這般模樣。
展昭向前走了幾步,把早飯放在桌上。一擡頭,見晴雲抱着孩子回過頭看他,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嘴前,“噓。”
展昭笑意更甚,這一颦一笑還有那微腫的眼睛,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給我抱”,展昭接過懷裡被哄睡的嬰兒,下巴指了指桌子,“吃早飯。”
“嗯”,晴雲幽幽地哼了一聲,飄到桌前坐下。
看她那無精打采的模樣,展昭覺得自己剛剛的決定很正确。
白晴雲吃着,目光無神地看着門外。
突然,飄忽的衣角讓她一驚,放下筷子,小跑了出去。
展昭有些錯愕地看着晴雲小跑出去,聽到她的腳步聲在院裡衣架前轉了轉,然後又跑回來。
姑娘站在他身前,面頰紅撲撲的,一臉羞憤。她雙手攥緊,似乎快哭了,“你…你怎麼能這樣呢?”
白晴雲低頭,瞥見紅糖馍馍和小米粥,更加委屈了。
她昨晚腹痛,是懶散了些,聽到展昭歸來也沒迎他。後來更是被孩子磨得頭昏腦脹,根本忘記了睡前換下來的衣裙還粘着血污。
他竟然洗了!雖然她是他的人,可白晴雲還是覺得丢臉又委屈。
天一亮,本就睡不安穩的展昭便立刻醒了。頭還是昏昏沉沉,疲累不想立刻起身,他轉頭看向對面的晴雲。姑娘蜷着身子,微微皺眉,似乎還是不舒服。
目光掃過她的眉眼,她的臉蛋,她的唇,她的脖頸……展昭意識到,繼續這樣做太過無禮,便起身把床讓給晴雲和孩子,這樣她便不必一直蜷着身,能睡得更舒服些。
看到床腳那堆裡衣,展昭苦笑着抱起。
習武是為強身健體,更是修心,修心不拘泥于形式。洗衣做飯,柴米油鹽,皆是修煉。
反正清早無人,他也無事,總不能什麼都推給晴雲。展昭熟練地找到皂莢和木盆,不太熟練地洗着衣服。
想着幼時在家,洗衣之類的瑣事都是兄長和嫂嫂安排仆人去做;後來他習武、行走江湖,一切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打點,也開始學着親手洗衣做飯;後來跟了包大人,入了開封府,他隻忙着辦案,這些小事都由府衙的嬷嬷來做,他也懶散地沒放在心上。
如今再次不熟練地洗着衣服,展昭突然回憶起當年初入江湖時感覺——他是大人了,他有了更多的責任。
看着他和晴雲混在一起的衣服,展昭微微搖頭,也确是如此。他年長晴雲許多,照顧她是他的責任。
至于血迹,他看到了。那又怎樣?難道因此把衣服扔掉嗎?
展昭看着面前羞得快哭了的晴雲,心中無奈,卻還是想逗她,“哪樣?”
“你”,白晴雲無措地輕錘他胸口,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讨厭。”
展昭已經放下了孩子,順勢握緊她的手腕,把她拉近。
他還以為她有什麼本事呢,憋紅了臉才憋出一句“讨厭”。
“血迹于我司空見慣,腐肉白骨也是常事,無所謂晦氣這回事”,他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背,讓晴雲放松下來,“我年長你許多,倒是你不必避諱,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
“可是”,不提她的羞怯和小心思,隻看他買來的早飯,展昭還是心中有她的。白晴雲紅着臉,就勢伏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低聲道,“你讨厭。”
見懷中姑娘嬌嬌軟軟地撒嬌,展昭正準備再哄她幾句,卻被身後傳來的尖利嬰啼打斷。
頭皮一麻,展昭長歎,輕推晴雲坐下,“你趁熱吃,我來哄”。
輕輕搖晃孩子,展昭邊對她說,“我也沒想到會送這些孩子過來,一時措手不及,也沒什麼準備。剛剛去請了奶娘,估計一會兒就到。我先看着他們,你吃完睡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