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包拯的皮膚黑。所以即使是老臉通紅,外人也看不出來。
但見府衙裡,神色糾結的包大人欲言又止,“公孫先生,我從未見過展護衛如此伶牙俐齒。”
朝堂之上。
開封城裡有多少雙眼睛,朝廷便隻多不少,還都是盯着開封府的。
從白晴雲随展昭來到開封府時,她就被盯上了。
展昭為她搬出開封府,與她同住,一舉一動也是全部落入有心之人眼中。
想來不知是何緣故,展家兄嫂此時同來,也正合了龐太師的心意,将包拯的爪牙——展昭——全家一網打盡。他鬥志昂揚,慷慨激昂地在大殿上痛斥展昭豢養外室。
豢養外室一事,于富商、文人僅算是有違私德,亦可傳為一段風流佳話。
于朝廷命官,可不僅是品德問題,更是掉腦袋的重罪。為維護綱常禮法、祖宗訓示,朝廷嚴令禁止豢養外室。
最主要的原因也是這罪名一向少有人提,就算買個舞姬、歌女又能怎樣,納妾手續那麼簡單,誰又會故意去觸那個黴頭。
龐太師向開封府包拯發難,百官已經習以為常。但這是頭一次,他單獨向展護衛發難。
人不風流枉少年,也是展護衛年輕氣盛,太不小心,被龐太師尋到了錯處,而且一尋還尋了個大錯。
“展護衛,你有何辯解?”皇帝皺眉,龐太師明裡暗裡針對開封府已不是新鮮事,這事被他講得似模似樣,他總得聽聽展昭如何辯解。
“啟禀皇上,龐太師所言不實。”
包拯在旁邊捏了把冷汗,白姑娘的來曆和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可清楚得很。事實擺在眼前,很難三言兩語解釋得清楚。
“還請龐太師慎言,白氏是微臣妻子。”
一向敦厚溫柔的南俠展昭竟然為了鮮有人知的媳婦與龐太師嗆聲,真是稀奇。
“胡說八道!若是娶妻,你身為朝廷官員,怎不見吹吹打打、明媒正娶,分明是強詞奪理!”龐太師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展昭極快又輕蔑地瞥了他一眼,表面卻對太師很是恭敬,“白氏随我來開封,本就準備立刻行嫁娶之儀。但她自幼父母雙亡,一直與兄長相依為命。她來時,兄長病重,怕過了病氣,或有不吉,才允我們在這邊操辦婚儀;姑娘孝義,顧念着兄長,微臣便派人回她老家打探。一直未尋得消息,怕是……為成全姑娘全孝義,也免喜事生變,至此尚未準備婚儀。”
“你可有憑據?”龐太師突然覺得包黑子這句話在此情此景特别好用,尤其是用來問他的人,不由滿意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白氏的庚貼已予微臣,嫁妝也一并造冊帶了來。屬下隸屬開封府,早已請包大人過目。若是皇上需要驗證,微臣片刻便可取來。”
“你——”龐太師氣得瞪起眼。
“太師稍安”,皇帝轉向包拯,卻并沒有詢問,“包拯一向嚴謹,既是包拯認可過的,那便不必再問。”皇帝擺擺手。
僅是愣了一瞬,多年的官場曆練讓包拯立刻躬身行禮,“臣多謝皇上。”
面對跳腳的龐太師,皇帝面上雖不顯,内心卻也是滿意的。
臣子的小動作都逃不過他的眼,到處都是他的眼線,太師和包拯繼續鬥下去,不讓任何一方勢力獨大,這樣很好。
“孝義是為人根本,是朕最看重的品行。婚儀之事,朕先前已經許諾。白氏高義,本應嘉許。如此,讓朕再做思量,展護衛這婚事定不能辱了朝廷顔面。”
“微臣叩謝皇上。”
出了皇城,包拯掀開簾子,從轎中看着隊伍前的展護衛,心中有些複雜。
紅衣威嚴,高大挺拔,人都是會成長的,展護衛越發成熟穩重了。
當公孫策聽完包大人神色糾結、不吐不快的叙述,再看他紅黑不辨的面色,公孫策笑呵呵地捋着胡子,“大人您看,展護衛一向敦厚,他如今能不像以前一樣‘一力承擔’,而是為了白姑娘的名分巧言善辯,為了妻子做出些改變,也是為人夫的責任讓他更加成熟穩重了。”
“隻是,那白姑娘的名分……”老實的包拯欲言又止。
“大人,展護衛說得又怎不是事實呢?更何況,他倆如今又得了皇上的認可的夫妻”,公孫策的眼睛裡仿佛閃着光。
包拯抿嘴,微微思索,“确是如此。”
小院。
在府衙多耽擱了些時辰,等展昭下值回家時,已經接近晚飯時分。
大哥也許是顧忌禮法,又或許是确有推脫不開的朋友,也可能隻是故意去查看晴雲的鋪子。
總之,白日裡他一般不在家中,晚飯也經常是“與朋友小酌”。
所以,當展昭看到坐在桌邊、安靜地等着晚飯的大哥時,本就愉快的心情更好了。
越近年尾,天氣越發寒冷,日頭落得早,夜風帶着肅殺扣着門。
與之相對的,是在溫暖的房間中,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從咕嘟咕嘟冒着熱氣的銅鍋裡,其樂融融地涮着美味的羊肉。
沉默嚴肅的大哥、熱絡親切的大嫂,身邊是溫柔乖巧的晴雲。
他的目光落在晴雲身上,久久不願離開。不僅是眉目絕色,她溫柔為他布菜的樣子讓他的心間仿佛湧過暖流。
大哥的輕咳讓他回過神,轉向大哥,卻見大哥神色不自然地避過他的目光。
展昭意會,低頭繼續吃飯。
小時候雖然有過“食不言”的規矩,但他行走江湖多年,沒那麼講究;與晴雲相處時,也并未在意過此事。
但即使他已經長大成人,甚至如今已經成家,心中對大哥還是有些畏懼的。
本想着在大哥、大嫂面前裝幾日,沒想到大嫂根本不給他機會,一直親切地問候他和晴雲,斷斷續續把老家的情況講給他們聽,也詢問他們在京畿重地的生活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