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下。
漆黑的夜,燈影比樹枝搖晃的更厲害。
電話裡女人尖聲斥責,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溫爾越聽越忍不住皺眉。
“蕭姐,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蕭姐惱得頭發絲都要燃起來了:“你還有心情說笑?”
溫爾抿抿唇,她隻是想說,不要急。
“我跟劉霂生真沒什麼關系,隻是應他邀請出席過幾次宴會,吃過飯,私下沒有金錢往來,更沒有利益交換,沒有不正當的關系。”
“他是想追求我,但我不會同意。”
她聲音不大,但語氣堅定平和,令人信服。
蕭姐盯着照片,依舊不信她。
“至于你說的,照片。”溫爾想了想。最過分的應該就是最後一次跟劉霂生參加的飯局,她被劉霂生一巴掌扇地上。
确實狼狽丢臉。
“應該沒什麼私密的,都與我本人無關,我沒做過那些事。”她說道。
她回身,望了眼沙發。
宋豫璋不在。
在她走到窗邊接電話回避他的時候,他也去了客廳外的露台。
沒關門。
風吹的窗簾一膨一脹,好似狂亂的浪潮,高高的,一大團,遮掩片刻的景象。
露台沒有開燈。
客廳的光透過明淨的玻璃投在外面,稀稀落落地映在宋豫璋身上,斑駁神秘。
墨綠色的襯衫與夜色融為一體,成了冷寂的黑。
他指間燃着一點金紅的火光,随着他手中的動作,忽明忽暗。
宋豫璋在抽煙。
溫爾語氣輕和,面對蕭姐一再的追問,她冷硬起來。
“我不知道你收到了什麼照片,但上面的人絕不可能是我。”
“我跟劉霂生沒有開房,不存在床照和視頻,如果誰有,那就讓她去舉證吧。”
“不過,我肯定會告造謠的人!”
蕭姐又問了她一些問題。
溫爾一一作答。
溫爾注視着宋豫璋的背影,思緒剝離了喋喋不休的盤問,思忖着他為什麼要抽煙?
第二根煙了。
他手放在耳邊,在打電話。
蕭姐見她言辭鑿鑿,心想也是。
之前想包養溫爾的人多的去了,比劉霂生年輕有錢的也有,但溫爾都拒絕了,得罪了一些人。
所以,溫爾才一直沒有好資源,欠了公司一大筆錢。
蕭姐歎了口氣,“你跟謝少爺現在還有聯系嗎?”
溫爾聽出她話裡深意,蕭姐是想讓她去找謝明儀幫忙。
但是,她不想欠謝明儀人情。
而且謝明儀幫忙的話,不就是打劉霂生的臉麼,莊和更難拿到城西的地皮。
這個人情她欠不起。
蕭姐的手機裡遲遲聽不到她懂事的答複,皺眉自顧自的暗示起來:“謝少爺到現在都沒再傳過绯聞女友,他上一次跟内娛的合影還是你呢。”
溫爾不想給謝明儀找麻煩,語氣冷淡:“早就沒聯系了。”
也囑咐過小橙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謝明儀的事,避免麻煩。
“你啊你!”蕭姐歎了口氣,直呼後悔,“你真是腦子不清楚,跟了劉霂生,造孽,誰不知道他家有個母老虎。你當初老老實實跟謝少爺,不是很好嗎?”
跟。
跟。
跟。
為什麼非要用跟字。
解釋了半天,到頭來還是說她‘跟了劉霂生’!
溫爾心口蓦地躁起一股情緒,盡可能維持着平和的假象。
“沒有跟誰!”
“我和劉霂生真沒關系,不信你可以去問他本人。”
溫爾想起劉霂生,想起這堆破事。
心情更壞了。
這事兒一旦爆出來,她一千張嘴都說不清的。
就算劉霂生礙于宋豫璋的面子不敢說什麼诋毀的話,但吃瓜的人總有自己的‘衆人皆醉我獨醒’。
蕭姐說得那些。無非是些去頭去尾的編排,或是AI換頭,屢見不鮮的招數。先把你名聲搞爛,讓你站在輿論對立方,哪怕後面洗白,也會被罵‘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手底下藝人,三年總會遇到一兩次這種事。
蕭姐作為過來,話術娴熟。
“你最好還是跟劉霂生的老婆私下溝通,這個事鬧大了對你不好。你不是第一天混圈子,你也知道網友喜歡看什麼,沒有人在意你到底吃了幾碗粉,他們隻想站在道德的高處指責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藝人跟一個有錢的老男人之間的肮髒關系。”
“我知道。”溫爾自然明白她的擔憂,自己遠不如表面的風平浪靜。
第三根煙了。
溫爾看着那隻漂亮如玉的手夾着煙,在風雨裡平淡地來去,火光在夜色裡劃拉出光彩,映着男人冷漠清貴的側臉。
蕭姐還在出謀劃策。
溫爾卻想挂電話了。
“蕭姐,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她說完就挂了電話,将手機丢在沙發上。
從客廳的門穿過,迎面的風攜着濕重的雨霧,撲在她露在外面的肌膚上,起了一層寒意戰栗。
不想打濕拖鞋。
她光腳走出去,踩着冰涼沁骨的大理石地闆,水從腳背流過。
步伐停在宋豫璋身邊,她伸出手,從他指間拿走剩下的半根煙。
宋豫璋轉頭,視線下垂,斜睨着她。
溫爾則要擡起尖尖的下巴看他。
身高差距,有時也像某種階級的暗示。
點燃的香煙将滅未滅,在雨中苟延殘喘。
潮濕中帶着煙草灰燼的頹廢味道。
溫爾動作娴熟地抽了一口,濡濕的睫毛遮不住那雙不開心的眼睛。
香煙過肺,她細細感受煙草帶來的愉悅,吐出淡白煙圈。
一口,又一口。
臉上神情與溫柔無關,透着一股厭世的倦怠。
宋豫璋擡手,将煙從她唇邊拿開,碾在腳下。
誰都沒再抽。
星火在濕漉漉的地面熄滅了光點,唇瓣上殘留着陌生的煙草香。
風雨呼嘯。
片刻後,她笑了下。
溫爾突然望向他,“我不喜歡抽煙的人。”
包括你。
更包括我自己。
宋豫璋将手抄回兜裡,淡而無波的臉龐,似風雪寂靜。
教人看不清他在想什麼。
溫爾将被風吹亂的長發别到耳後,輕輕一笑,“說錯了,是我讨厭抽煙的人。”
宋豫璋沒有回答這句,冷沉的眼眸凝視着身前的女人。
凝視着她的眉眼。
像凝視着她人生的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