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暴雨如注。
露台上。
兩人視線交彙,陷入一場清靜。
時間被墜落的雨滴拉扯成珠簾絲線,悠悠漫長。
沉默間。
等待涼風吹散他身上殘留的煙草餘韻。
宋豫璋朝溫爾走近兩步,他雙手扶在她腰側,稍微用力便将她拎了起來。
雙腳離地,溫爾低頭看去,很快就被放下。
她被雨水浸得冰冷的雙腳踩進了男人的拖鞋裡,寬大的鞋底還留若有似無的有餘溫。
“地上涼,光腳踩水對身體不好。”他語氣一如既往的淡然。
溫爾視線掃過,望向宋豫璋光着的腳。
關于抽煙,所謂的不喜歡,讨厭。
他回不回答,都無關緊要了。
畢竟,她連自己都不喜歡。
“謝謝。”溫爾蓦地沖他一笑,褐色的瞳眸裡隐隐閃爍着薄光。
算是對他關心的回饋。
她心情有些說不上來的煩躁,不是很順暢。
是從下雨開始,還是從蕭姐那通電話,抑或是看見宋豫璋在外面抽煙?
她好像,真活成了垃圾。
被情緒主導着,又不斷内耗着,不願跟過去和解。
“怎麼辦,還在下雨。”溫爾嘗試着說些無意義的話,去轉移注意力。
聲音很輕,“還要下到什麼時候。”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扶欄邊,樓外正對着磅礴的涼風凄雨,水霧拂面。
“今晚雨會停嗎?”她靠着欄杆。
“大概吧,明天是晴天。”宋豫璋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又不開心了。
他想,劉霂生是真該死啊。
有人搭話的感覺很新奇,仿佛黑暗裡的一絲光,不孤單。
以前遇到難以疏解的情緒,溫爾選擇回家躲起來當桌面清理大師,發洩之後便會一言不發,沉默着消化情緒,按壓情緒。
将它們全封死在心底不見光的深處。
現在不同了。
她找到了更舒服的纾解方式。
赤腳踩踏的腳步聲停在了身邊,溫爾偏過頭看向他,眸光含笑,聲音藏了幾分深意。
“下雨沒法下山。”
“宋豫璋,我們又要一起過夜了。”
風從背後吹來,她身上的睡裙朝一側飛舞,薄薄的一層絲綢緊緊地貼合她纖細的軀體,曲線無瑕,後背肩胛骨像一對蝶翅,看不出文胸勾勒的痕迹,臀上同樣看不出絲毫阻礙。
宋豫璋眸色晦暗,禮貌地移開幽暗的視線。
他擡手覆在溫爾額角處,将被風吹亂的長發攏到她腦後,靜靜看着她的眉眼。
關于一起過夜。
他沒回答,隻淡聲說起讓她情緒崩壞的那件事。
“劉霂生那邊,你不用管。”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壓在她心頭的頑石在他言語間生出了翅膀,悄然飛走。
隻是,仍然留下一縷暴雨帶來的煩悶,在胸腔滋生腐爛的情緒。
她再一次清醒地認識宋豫璋,是個光風霁月的好人。
他知道她的難堪。
因此,目的在她開口前便已達到。
就别再拉人下水了。
溫爾朝他鞠躬緻謝,“又給你添麻煩了。”
宋豫璋眉尖輕蹙,正要擡手去拉她。
她卻先後撤兩步,雙腳從拖鞋裡面走出來,彎腰拿起拖鞋放在了男人腳邊。
溫爾朝他微微一笑:“還給你了,你穿吧。”
至于我,早就習慣光着腳啦。
溫爾赤足踩着水花,回頭朝他彎彎眉眼,輕輕笑着,“謝謝你呀,宋豫璋。”
所以。
就算我們一起上過山,但從現在開始,保持距離吧。
不然。關于過去的我,一定會成為你身上的笑柄。
溫爾轉身朝光線充足的客廳走去,爬山淋雨和情緒的潮起潮落,身心皆已疲憊。
她想回房休息。
一覺醒來最好天晴,趕緊回去拍戲賺錢。她期許着。
剛進客廳,溫爾被一隻冷硬的大手拉住。
她手腕被抓得有些疼,轉身望去。
宋豫璋眼眸深邃,平靜而專注地望向她。
“我出去抽煙,不是因為你和劉霂生的關系。”
溫爾心尖被刺了一下,下一秒她就像刺猬一樣豎起渾身的利刺。
她譏諷道:“我和他,什麼關系?”
宋豫璋平靜無波:“沒有關系。”
溫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她覺得宋豫璋内心不是這樣想的,因為他親眼撞見過好幾次自己給劉霂生當女伴。
年輕貌美的小明星頻繁地和事業有成的老男人見面,饒是誰看見了都得腦補一出戲。
宋豫璋道:“抽煙,是因為我心情不好。”
他在解釋嗎?
解釋她說的不喜歡和讨厭。
遲來這麼久,她都要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溫爾微愣,思緒發散,宋豫璋這樣的天之驕子還會有什麼煩心事,值得他情緒波動。
還是說,他實際上是在介意自己睡過的女人在同時間和一個老男人來往?
她陰暗地猜想,他其實也是個惡劣低俗的男人。
“沒能再早一點遇見你,很抱歉。”
宋豫璋說話的時候,音色依舊是偏冷的。
很奇妙,就這麼一句話,出自他口,有種情深義重的錯覺——
短暫地撫平了溫爾此刻心中所有惡意的揣測。
他凝視着溫爾那雙不開心的眼睛,手不自覺地用力将她抓緊,仿佛隻有這樣才會離她再近一些。
“如果能早些遇見,我會讓你過得開心一點。”他說。
溫爾眼眸輕顫,點點笑意,幾分真切。
他說,好好做你自己喜歡的事。
他還說,如果能早些遇見,我會讓你過得開心一點。
宋豫璋說的。
都是她内心渴求卻不敢想的。
她确實,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從十八歲到現在,從妹妹受傷開始,她便遭受着巨大的良心譴責,被生活的重擔脅迫,工作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沒有一天是真正開心的。
她早就不記得輕松活着,開心活着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态了。
隻是固執地記住了那片風吹過的稻田,她記得那個時候風裡都是青青的稻苗香氣,在外婆喊她回家吃飯的陽光下。
她真的好開心。
此時此刻。
宋豫璋在她眼前。
手腕的疼痛提醒着她對方很用力。
他的行為,遠比他臉上淡漠的神情要真切。
他抓得這麼緊。
溫爾心口升起一絲愉悅,手腕的疼變成了另一種滿足。
很熾熱,很激動,令她興奮不已。
看向宋豫璋冷清俊美的臉,似一尊潔白無瑕的神像。她越看心跳越快,越看越一發不可收拾。
他露出美好的品質,更像是在勾引她做錯事。
臣服于陰暗的情緒,她也忘卻了善良和道德。
下雨天。
可以原諒一切滿足自我的發洩。
窗外濃夜如墨。
深山野林,無人知曉。
溫爾身子貼上前,單手捧着宋豫璋的臉,将他面孔拉向自己。
她親在他涼薄的唇角,淡淡的煙草味若有似無。
淺淺一笑,她霧蒙蒙的水眸純情又暗示:“宋豫璋,我想做.ai。”
他眼眸緊縮,光澤深暗,似一片寂靜的汪洋大海,凝視朝他笑得很開心的女人。
她貼得極緊。
宋豫璋稍稍推開了她,将那抹與自己身體嚴絲合縫的身影隔開。
溫爾踮腳親吻他的喉結,聽見他悶哼了一聲。便又拉過他的脖頸,教他低頭,她不客氣地咬開男人矜持的唇瓣,舌尖描摹他漂亮的唇形,肆意撩撥。
宋豫璋皺眉,冷漠的。
他本不想回應,卻被她嬌軟的小舌勾着,纏着,舔舐橫掃。她身上的荔枝香氣鑽入了他口腔,每一處都被她侵襲不放。
宋豫璋在溫爾這裡吃過兩次虧。
被她不明不白地睡了兩回。
沒道理再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