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豫璋道，“會改嗎？”

韓舒張嘴，下意識沒發出聲音，先沉默思考。

編劇也開始思考這位太子爺話裡意思。

副導則是說道：“肯定會改的，一定要改。”

聞言，宋豫璋發出一聲冷嗤的笑聲。

李昱擡手捏了捏眉心，心中歎氣。

他老闆什麼場面沒見過，骨子裡是一個冷漠孤矜的人，很少會這樣笑一下的。

實在是遇到蠢的了。

韓舒卻松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在面對宋豫璋時也不是那麼蠢了。

宋豫璋懶懶地掀開眼簾，看向副導，“你叫什麼？”

上位者随意的一瞥，如同審視的大山壓了過來，副導緊張又激動，“謝禀。”

宋豫璋點頭，“行，你先去出去。”

副導笑出褶子的臉上滿是不解，卻還是懵懂地起身離開。

宋豫璋冷淡的視線再次回到桌面上，“會改？”

韓舒腦子活絡，“宋先生，我仔細想了想，溫爾這個角色是可以退隐下線的。”

見宋豫璋不言，以為是默認了韓導的提議。

編劇飛快地思索劇本上面的操作空間。

她也想在太子爺面前露個臉，混口飯吃，腦子裡融了幾百本網文，出口就是：“可以，前面的劇情也都可以洗白，名門正派也有道貌岸然的僞君子，邪門歪道也不乏心思純然之人。溫老師這個角色走反派大女主教訓正派武林的故事線也是很不錯的——”

“陳老師，”韓舒越聽越離譜，這他媽是他拍的東西嗎？

他連忙出聲打斷了編劇的吹捧屁話，“主線不用改動的，隻要這個角色平穩下線就好。”

編劇在韓舒的眼神威脅下不甘願地閉上嘴，腦子裡很快構思好了下一部劇本的雛形。

韓舒是琢磨出一些意味了，宋豫璋壓根不在意溫爾是女一女二女三這回事。

他在意的是這部戲播出後對溫爾的影響，被一群炮灰強迫的情節肯定是不行的，因此宋豫璋不希望劇本上做出偏離劇情的大改動，一切都要以貼合劇情人設為基點出發。

至于編劇鼓吹的什麼反派教訓中原武林的大女主戲碼，人家太子爺根本瞧不上這種IP。

編劇效率很高，一個小時不到就完成了修改，先和導演組過了一遍後喊來了其他演員。

溫爾同宋豫璋笑着說道，“這下好了，大家都知道我上頭有人了。”

宋豫璋擡了擡眼皮，認真地看着溫爾，眸光沉和，“不好嗎，我身邊隻有你。”

溫爾心跳好似停了一瞬，而後擂鼓般飛快地鼓跳震動。

她來不及思考這句話是否還有深意，便被圓圓喊去改妝了。

溫爾走後，宋豫璋臉上少有的溫情一掃而空，眼神冷冽如刀，平靜地審視着對面幾人。

強勢的壓迫感排山倒海而來，偏生年輕的掌權者一言不發，讓韓舒倍感壓力，大冬天裡愣是汗濕了秋衣。

沉默之後，宋豫璋擡手翻開劇本，手指劃過一排排小字。

編劇的視線也跟着看過去，頓時緊張地嘴巴都張大了。

造孽啊。

宋豫璋修長的手指又翻了一頁，衆人的心也跟着起伏懸空。

最後落在甯夢的一場劇情上，是之前早就拍過的‘打戲’——甯夢扇了溫爾十七個耳光。

韓舒額頭汗如雨下，他顯然還記得甯夢仗着家裡的勢力，在劇組作威作福的跋扈姿态。

宋豫璋眼睫一掃，落在韓舒焦慮不安的臉上。

他淡聲平和，聽不出波瀾起伏，“看一下，這塊怎麼解決。”

經過剛才改劇本一事，編劇自認為琢磨出宋豫璋的心思，不就是來撐腰的嗎！

她沉思小片刻後道：“這一幕可以改成溫老師打甯夢——”

宋豫璋眉心輕蹙。

編劇立即閉嘴。

“膚淺！”韓舒低聲呵斥，瞪了眼拖後腿的老搭檔，然後向宋豫璋深深地鞠了一躬，真誠地道歉，“這個事情确實給溫老師造成了傷害，我們也很内疚，後面的劇情我們會盡可能地填補回來。”

宋豫璋不答。

但是他手指再度翻閱劇本，落在了最後結尾的一幕——女主和男主在河邊重逢相擁。

如玉纖直的手指在河邊兩個字上敲了兩下。

“宋先生，我明白。”韓舒瞬間意會，連忙表态，死丫頭讓你欺負溫爾，還把溫爾推水裡！

宋豫璋明顯是有備而來，甚至還将這劇本都讀完吃透了。

像他這種身份的人竟願意浪費時間在這種小事上，可見他對溫爾是真的着了迷。

*

拍攝一直持續到下午三點，最後一幕退隐山林的戲結束後，溫爾也算是殺青了。

劇組的人給溫爾送了鮮花，拍照合影。

韓舒也特地叫住溫爾，“溫老師，這段時間辛苦了，晚上大家要不要一起吃個飯呀？”

周圍其他演員都跟着起哄，一口一個溫老師，恨不得把進組這段時間的冷嘲漠視全補回來。

請自己吃飯是假，借花獻佛不可取哦。溫爾隻作莞爾一笑，回身指了指遠處接電話的宋豫璋，同韓舒說了幾句。

宋豫璋接電話的時候看見溫爾朝自己看過來，挑了挑眉，挂了電話走過去。

韓舒一臉歉意地同宋豫璋道：“不好意思宋先生，差點誤了您的事了。”

宋豫璋面上神情冷淡，側目看向溫爾時，眼底才有些溫度。

韓舒又同溫爾道，“既然這樣，那以後有機會再一起吃飯，也祝溫老師星途坦蕩，事業愛情兩開花。”

“……我謝謝您。”溫爾無奈地道謝，回了幾句場面話。

宋豫璋和溫爾離開沒多久，李昱便又回來了。

韓舒不敢怠慢，客氣地走上前。

李昱面容清秀，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鏡框，微笑說道：“宋先生在清和記訂了房間，請劇組所有老師和工作人員吃飯，希望韓導賞臉。”

韓舒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眼角的褶子洋溢着笑容。

*

這種飯局宋豫璋自然是不會去的，下午他将溫爾送回住處後便去了公司分部。

溫爾睡了一下午。

醒來後随便做了兩個菜，順便等宋豫璋回來吃飯，直到被韓舒突然at，微信消息嘀嘀嘀響個不停。

她看見劇組工作群裡曬出來的照片和視頻，才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韓舒在群裡對溫爾和宋豫璋表達謝意。

溫爾還沒想好怎麼回，門口傳來了敲門聲。

門外站着的是面帶微笑的李昱，“溫小姐，晚上好。”

每次李昱這種公式化的問好都會讓溫爾有種照鏡子的感覺，因為在劇組打工的時候，她也喜歡這種标準化的笑容。

她彎彎嘴角，“晚上好，李特助。”

李昱朝旁邊讓了一步，後面跟着兩個人，其中一個手中捧着一個大大的禮盒。

李昱道：“宋先生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