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桃村的清晨被幾日前的暴雨砸得支離破碎,卯時的天光像被撕開的傷口,在烏雲中透出慘白的縫隙。
天,要放晴了……
陸續年跪在水渠邊,雙手沾滿泥漿,正瘋狂調試着那台老舊的水質檢測儀。
儀器齒輪發出垂死般的咔嗒聲響,混着雨水砸在鐵皮桶上的悶響,如同重錘敲擊着他緊繃的神經。
今日的豐收慶典,是蘿桃村争奪先進村的最後機會,而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山體松動,随時可能将一切努力化為泡影。
“續年哥!”孫悅甯跌跌撞撞地跑來,油紙包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褲腳沾滿泥漿。“老支書讓我送新配的試紙!”她的話音未落,遠處突然傳來凄厲的犬吠,緊接着是重物倒地的悶響。
陸續年猛地擡頭,隻見三隻村犬口吐白沫抽搐,渾濁的涎水混着雨水流進水渠——那方向,正是李素芳昨夜消失的後山。
他抄起手電筒沖向山坡,橡膠鞋底在泥地裡打滑,卻絲毫沒有減速,隻顧着向山坡跑去。
記憶突然閃回雜物間那夜,林初夏滾燙的體溫、李素芳癫狂的叫嚷、還有趙雪梅臨走時若有所思的眼神,此刻如毒蛇般纏繞在心頭。
“千萬不要出意外啊。”他在心底默默祈禱,腳步卻愈發急促。
當手電筒光束掃過礦洞入口的新鮮腳印,他的呼吸驟然停滞——泥土裡嵌着半枚靛藍色布片,正是李素芳昨夜穿的襯衫碎片。
陸續年的指尖微微發顫,顫抖着撿起那片布片。布料邊緣還沾着暗紅的血迹,與記憶中李素芳脖頸處凸起的青筋重疊。他将布片攥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大風刮着他發燙的臉頰,卻沖不散腦海中翻湧的疑雲。
“續年!”林初夏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她舉着油燈,油紙傘早已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單薄的身影在風中搖搖欲墜。看到陸續年手中的布片,她的瞳孔猛地收縮,“後山暗哨傳來消息,紅石村的人......”
話音未落,遠處突然炸開一聲巨響。兩人同時轉頭,隻見蘿桃村倉庫方向騰起滾滾濃煙,火舌貪婪地舔舐着屋檐。
“一定是調虎離山!”林初夏氣喘籲籲,發梢滴落的水珠糊住了眼睛,“他們故意在水源投毒引你離開,真正目标是倉庫!”她的指甲深深掐進陸續年的掌心,“那些儲備糧......是全村人半年的口糧!”
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中,陸續年攥住林初夏手腕就往山下沖,卻在轉角處被人猛地拽住衣領。
周文軒渾身濕透地從樹後閃出,鏡片後的眼睛布滿血絲:“别去!我剛探到消息,趙雪梅在村口設了陷阱!”
他扯開衣襟,露出肋下一道猙獰傷口,“他們早料到你會往倉庫趕。”
林初夏臉色煞白:“那儲備糧......”
“我已讓民兵隊繞後山抄近路!”周文軒抹去嘴角血迹,将一卷油紙塞進陸續年手中,“這是趙雪梅勾結鄰村的賬本,我冒死從會計室偷出的。但他們還有後招——”他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尖銳哨聲,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混着雨聲逼近。
三人對視一眼,不再多言,來不及多想,陸續年抓住林初夏的手腕就往山下跑,朝着村口狂奔而去,橡膠鞋底在泥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迹。
當他們跌跌撞撞趕到村口時,眼前的景象讓呼吸停滞。十幾個蒙着面的人正在往草垛潑灑煤油,為首的男人突然扯下面巾——正是趙支書。他獰笑着舉起火把,火苗在雨中明明滅滅,卻映得他眼中的惡意格外清晰:“林初夏,這就是跟我作對的下場!”
糧倉還沒燒盡,先不去想那幾個廢物怎麼沒拖住人,趙支書惡狠狠地啐了一口,“隻要蘿桃村的糧食沒有了,先進村的名額一定是我們紅石村的。”
陸續年正要沖上去,卻被林初夏死死拽住。順着她顫抖的手指望去,人群中赫然出現趙雪梅的身影。
她抱着昏迷的孫悅甯,指尖捏着支注射器,嘴角勾起惡毒的笑:“聽說先進村評選要查衛生指标?”她晃了晃針管,“這丫頭要是染上傳染病......”
她要讓林初夏身敗名裂,讓蘿桃村遺臭萬年,要讓陸續年知道,究竟誰才配站在他的身邊。
驚雷炸響的瞬間,趙雪梅手中的注射器直刺孫悅甯咽喉。
千鈞一發之際,林初夏閃電般甩出藏在袖中的彈弓,石子破空擊碎針管,玻璃碎片擦着孫悅甯臉頰劃出細血痕,她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