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覺到對方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似乎正在猶豫并糾結着祝卿安的話值不值得信任。

“大俠何必懷疑我，如今我跟你在一起，若被發現，定然逃脫不得幹系，不瞞你說，我還有一個姐姐，我可舍不得離開我姐姐，又怎麼會甘願陪你送死。”

黑衣人淡淡道：“帶路。”

好在懲戒室的路途不遠，有黑衣人在，帶着祝卿安避開了侍衛的視線，悄無聲息地潛進懲戒室。

陶廠的懲戒室類似于古代的地窖，需順着台階往下走，上次踏足此地，還是來這裡探望阿姐，當時有沈大人請的大夫看病，祝卿好一早就被移到懲戒室靠外的房間，環境和空氣都相對好一些。

過了那間屋子往裡走，就是關人的牢獄，能聞到撲面而來的血腥味。

在這裡，連片刻的安靜都能讓人心慌。

黑衣人尋了靠裡的一間牢房，躲在拐角處。

牢房的地面上總傳來些‘窸窸窣窣’的聲響，祝卿安被剛才銀白色的蛇吓怕了，似是想後退躲開傳來聲音的位置。

“幾隻老鼠罷了，不是蛇。”

祝卿安安心不過片刻，一側頭剛好能看見月光從窗沿照進來折射到地面上的兩人的影子。

從剛開始，黑衣人就一直從後方按着祝卿安的肩膀，這樣的動作幾乎杜絕了祝卿安回頭的可能。

而借着月光，祝卿安看清身後那人，足足比自己高了一頭，他身材修長而立，中間腰部前後凸出的一截，似是随身的一把長佩劍。

祝卿安思索再三，還是在相對寂靜的氣氛下開了口:“敢問大俠，夜訪陶廠，是要查些什麼事？又或者想找些什麼東西？”

回應祝卿安的，隻有腳底下不安分的老鼠。

“若是能幫助大俠一二，請一定要記住我的善舉，日後有緣再見，還望大俠多多提攜。”

“不瞞你說，有些事情還要有内部人在才能……”

黑衣人突然出聲，道:“閉嘴，再說話我就将這夜闖的罪名推在你身上。”

冷靜下來的祝卿安似乎對他的這句威脅沒有太大的反應，人與人的善與惡，在見面時的舉動就刻畫好了。

“大俠明明腰間佩劍，卻未曾用劍刃傷人，還在這陶廠中救我性命，口中說着要對我栽贓陷害，兩撥侍衛走過我也仍舊安然無恙，可見……大俠并非壞人。”

“哦？”被挾持還能如此冷靜分析，黑衣人似乎對祝卿安十分感興趣。

“不管因何而來，我身份不明，半夜三更暗訪陶廠，被誰看去都會說一句我絕非善意。”

祝卿安在他聲音中聽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早就料到他會反駁，一字一句徐徐說道：“你我各奉其主，所行忠義之事，立場不同，是非善惡，又怎能憑借一件小事，輕易定奪。”

這牢獄中常年不見陽光，連空氣都是渾濁的，磚瓦上的潮濕加上已經幹涸的血的味道，有一種尋常難聞的腥臭味道，祝卿安見身後那人許久未出聲，她便膽子大些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半晌後，祝卿安察覺到那隻手離開了自己的肩膀，然後背上突然傳來一股力道，輕輕把她往前推了一下。

“前面有個蒲團，你給我取來。”

祝卿安順着黑衣人指的方向望去，不遠的牆角下确實放着一個蒲團，蒲團破爛不堪，上面仿佛被老鼠掏了個洞。

“大俠站累了？這蒲團不知道被多少老鼠啃食過，還是……”

“别廢話，快點去。”

祝卿安雖然想不明白這人要做些什麼，卻還是邁着步子慢悠悠往前移，好在那蒲團離她的距離不遠，祝卿安行至面前，做足了心理準備，才用腳輕輕踢了下。

這種地方，誰知道裡面藏沒藏老鼠，剛躲過一條蛇，要被老鼠咬上一口，可就得不償失了。

“這蒲團髒死了，說不定裡面藏了蟲子，大俠要坐還是慎重才好。”

見黑衣人不答，祝卿安死心地拎起蒲團的一角，抗拒着邁着步子往回退。

祝卿安動作緩慢，一來一去早就不知道耗了多長時間，眼下又往回退了數步，黑衣人也沒有出聲過。

“大俠……大俠？”

身後不曾有人作答。

祝卿安腦袋嗡的一下，猛然回頭望去，才發現自己身後萬籁俱寂，空無一人。

她強作鎮定的面孔漸漸褪-去，止于慘白。

祝卿安下意識将那蒲團扔遠一些，僅剩下她一人身處的牢獄，仿佛無數慘死的惡靈隐沒在寂寂黑暗中，幽森恐怖，叫人望而生畏。

待她回過神來後，緊忙往大門那邊跑去，不知是否心裡作祟，那地面的‘沙沙’聲仿佛在耳邊不斷放大，那窗沿照進的月光也顯得更加暗淡。

祝卿安跑到關押祝卿好的房間躲藏，雖然慌張，動作卻快速地在床榻處翻找着那枚玉佩。

祝卿安掀開被子的一角，那撲面而來的發黴氣味嗆的她直咳嗦，難以想象祝卿好究竟是怎麼在這裡待上數周的。

好在祝卿安在枕頭下面尋到了那由和田玉雕琢而成的玉佩，那玉佩主體雕刻城壘，城壘之上是一隻活靈活現的玉雀，握于掌中，質地溫潤如羊脂，實為玉中佳品。

之後，祝卿安腦袋悄悄探出懲戒室，黑夜寂靜無聲，偶爾的傳來的打更聲在提醒着已到子時，既是子時，侍衛要不已做休息，要不正在輪班，正是祝卿安回到西廂閣的好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