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太過了解林三娘的秉性。
此事從阿瑩口中說出來,隻會更加不可信。
但也未必不能全信。
畢竟,林三娘蟄伏已久,也暗地裡為陶顯亦做了很多事。
想到此,祝卿安心中一凜,不動聲色的挑釁道:“你說有就有啊,你有證據嗎?人不在豈不由你随意編排。”
阿瑩果然上鈎,繼續說道:“林三娘趁着修繕香瓷閣,與那些匠人暗中會面,合謀攬财。”
祝卿安心中一動,先不說攬财的事情真假,她還記得沈方尋說香瓷閣密室的事情。
既然幾年前統一尋人修繕過,豈不是那間密室,當時在場的幾人都知情。
林三娘不可能瞞着陶顯亦造間密室出來,那就隻剩下一個可能……
陶顯亦是知情的,而林三娘是幫襯。
阿瑩被祝卿安的視線激的滿臉通紅,“我可不屑在此事上編排她。”
“就算你們都有本事瞞過廠主又如何,等我從廠主手中接過陶廠,我定然不會讓你們這些奸詐之人得逞。”
祝卿安和祝卿好對視一眼,祝卿好轉頭問她:“你……要接管陶廠?”
阿瑩挺胸将頭扭轉向一頭,不再理會祝卿安和祝卿好。
任憑祝卿安怎麼追問,阿瑩都不言不語。
祝卿安心中瞬間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阿瑩是陶顯亦的女兒,可這個女兒在陶顯亦心中明顯是可有可無的。
不然,也不會把阿瑩關在陶廠,讓她勞苦做工。
那為什麼陶顯亦又要阿瑩接手陶廠呢?
難道是因為賬本的事情?
還是沈方尋最近跟陶顯亦敵對的太過高調,讓陶顯亦不得不開始籌謀後路?
祝卿好手中的動作一頓,眸中帶着異樣的情緒盯着阿瑩。
半晌,才道:“你雖自小在陶廠長大,不曾涉足方寸之外的世界,但也該學着明是非辯好壞,不能僅憑血緣就規劃好陣營,廠主他……”
阿瑩卻打斷祝卿好的話,道:“廠主讓我接手陶廠,這是對我的信任,不交給我,難道交給你們這幫外人嗎?”
話落,阿瑩辯堵着氣轉頭離開了爐房。
見阿姐看着自己,祝卿安也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第二日,陶顯亦便不動聲色的将阿瑩插到香瓷閣來。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不過就想用一雙眼睛,從早到晚盯死她。
隻不過眼下沈方尋的訂單已經盡數完成,更不用冒險去探尋賬本蹤迹。
祝卿安也就不怕人盯。
這樣一來二去,這批瓷器算是完好無損的交到了沈方尋手中。
訂單已完成,又恰逢中元節。
一早的晨會,陶顯亦特意交代說,要尋最大最亮的煙花來,要讓整個泸州都知道,他們陶廠成了一筆大單。
陶顯亦也為犒勞大家,開了一場盛大的晚宴。
場面話講了半個時辰,祝卿安聽得都快睡着了。
還不如多發點銀兩實在。
晚宴的事情落在祝卿安和阿瑩身上。
見大家都興緻勃勃的布置屋子,祝卿安就尋了個椅子靠着打盹。
最近過度賣力的做工,突然一閑下來,頓感渾身乏力,尤其是脖子,僵硬的很。
迎着太陽一靠,就被拽進了睡夢中。
青空白日,花好人間。
祝卿安依舊站在香瓷閣,聽到了什麼聲音,才神色慌張的往裡張望。
林三娘正在賬房門口往外張望,在火光映照之下,身影如同新月生暈。
祝卿安不知道怎麼的,竟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也覺得這一幕不可置信。
彼此間相對不言許久,祝卿安忽地一下想起了什麼,忙問:“三娘,賬本……你……你臨摹的賬本……”
林三娘輕飄飄的将食指樹立在嘴前,眼神上下一打量,“卿安,你怎麼瘦了,芙蓉齋上好的椰汁糕不喜歡了嗎?”
祝卿安眼睛一紅,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再定睛一看,林三娘瞳孔中帶着淡淡的憂傷,聲音像是春日缥缈的柔波,“我與你說過的……其實我告訴過你的,卿安。”
聲音四散在耳邊,也在心中萦繞不去。
祝卿安驟然一下睜開眼睛,眼角是一抹被北風吹幹的眼淚。
太陽西落,隻留下陣陣寒風,讓祝卿安下意識抖了抖。
她長舒一口氣,蹙緊的眉頭也慢慢松開。
直到一聲‘卿安’将她徹底喚醒。
這場不應該平靜的晚宴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