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滿場無人應和。
深秋裡,隻有一人的餘音回蕩,給奢靡的宴飲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霧。
似是孤掌難鳴。
可他從來不是什麼台下的孤掌,他是台上嗜殺的狠角兒,獨自一人便能撐起整場大戲,無人配與他一同登台。
最終打破着沉默的,是小皇帝自己,略微蒼白的少年露出了一絲笑容,那笑容裡敬意有加,可更多的是忌憚:“攝政王之願,何嘗不是朕的心願呢。不過,賀詞都念了,賀禮怎麼不見,朕都有些等不及你的禮物了。”
“禮,微臣自然是早早備下了。不過……”宋無忌勾唇一笑,自信中帶了幾分蠱惑,“微臣鬥膽,做個懸念,留待最後再揭秘。”
滿座投來詫異的目光。不明白攝政王今年要打什麼啞謎。
不過老臣們見到他那個笑容,俱是駭破了膽。因為他們都想起來,宋無忌以前要搞什麼事的時候,都會是那個招牌笑容。
今晚,怕是有人要遭殃。
珠簾之内,太後雍容的聲線緩慢傳出:“愛卿往年送陛下的都是自己作的千裡江山圖,今年難不成不送了?”
宋無忌精于書畫,尤善丹青,畫工爐火純青,又看不出其他名家的影子,送皇帝的那些畫作落款的都是他自己的私印。
“年年送一樣的禮,豈不無趣。今日微臣的大禮,定比其他貴人們送的加起來,還要有意思。”
“哦?那朕可得好好見識一下。”皇帝年紀小,果真被勾起了好奇心。同樣好奇的還有桃七,那東西聽着不貴,但是有趣,會是什麼呢?
就連台下頭發花白的老臣,也不禁咂摸起宋無忌的禮到底是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不過不管是什麼,隻要不是他們這幫五六年前和宋無忌叫過闆的人的腦袋,其他什麼都好。
宋無忌笑道:“禮,會在宴會結束的前一刻揭曉。屆時,還請陛下不要推辭。”
小皇帝被勾起了好奇,興緻不錯,沉悶的表情變得鮮活了一點:“那是自然。”
話畢,宋無忌拱手一拜,從禦座前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攝政王之後,便輪到各位親王,他們衣着蟒袍,身份尊貴,但是大多沒有實權。在他們溫順的外表下,内裡藏着的,不知是不是一顆取小皇帝而代之的野心。若非宋無忌和他的大軍在,早就同室操戈,而今在龍椅上坐着的,可能就是他們之中的某一位了。
他們按着輩分,各自送上合适的禮品,無需多提。
皇帝掃了一眼座中諸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問:“四王叔怎麼不在?”
景夏帝第四個兒子,就是兖王,在輩分上,皇帝是兖王的侄兒一輩的。
劉勍壓着嗓子說:“兖王祭祖時說身子不适,後來去小築上歇息了許久,身子還是不見好,說是向皇上告個假,就自個兒先回去了,差不多申時出的光華門。”
“既是身子不适,便回去歇着吧,明日皇帝托個太醫瞧瞧他也就是了。”說話的是太後。
兖王自來沒什麼舊疾,突然缺席,小皇帝以及衆人都有疑慮。但是這位皇叔是個會搞事的,名聲還極為不佳,滿朝文武避之不及。他不在,衆人大多不在意,甚至還有點慶幸。祭祖那麼大的場合,他自由離去也沒有阻攔,便是最好的證明。
小皇帝畢竟太年輕了,沒有想太多,接受了這個解釋。
“是。”劉勍代皇帝應下了太後的命令。
“太後娘娘思慮周全。”皇帝道。
王爺這一溜兒獻過了,接下來就是衆臣子們。由宦官對照着名冊報出送禮的名目,打頭就是六部之首的吏部。
“吏部尚書顔衎,獻——翡翠碧玉白菜一件!”
桃七的眼神頓時閃了閃,舉目望過去。
并非那翡翠玉白菜引起了桃七的興趣,而是人。
姚凄凄的父親姚鶴,原本職務便是六部之首吏部的左侍郎。而眼前這位吏部尚書顔衎(讀“kàn”),便是父親以前的頂頭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