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初瀾走上前去,試着拉了拉門栓,果不其然,是從外面鎖死的。
她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睡一覺。已經兩天左右沒合眼了,她現在腦子混沌得連時間都難以分明。
反正不管有什麼事,明早起來再說。
手剛觸上帷幔,如同有機擴一般,帷幔花瓣似的從外到内層層掀起,露出了内室發完整模樣。
邵初瀾繞開帷幔,走到了精緻的雕花木床前。打量着這裡的基本結構。
床頭一個置物的小幾,貼着床頭方向牆面的地方,是一個木制的梳妝台,模糊的銅鏡面倒映出她的身影。緊挨着妝台的,是一個木質的半人高鬥櫃。
第一層抽屜似乎沒合攏,隻是半掩着,裡面的東西若隐若現,似乎是一張紙。和照壁後藥櫃抽屜裡的方子很像。
庚辰和甲亥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視線,也悠悠地飄到了鬥櫃上方,給予她充足的光源。
邵初瀾盯着虛掩着的抽屜第一層看了半晌,才走上前去。
擡手把它合上。
管它裡面是什麼,等孟晴雪願意給她看再說。
邵初瀾轉身,徑直爬到床上睡覺去了。
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庚辰和甲亥的火焰同時微微閃了一下,白光乍現,很快,又徹底消失,歸于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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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初瀾睡了個爽,起身的時候美美伸了個懶腰,心情頗好地逗了甲亥一會兒,把對方火苗都捉弄成了淡紅色,才悠悠下床,尋找自己洗漱的地方。
這裡比起拓荒村來說,條件要好得多。有專門進行洗浴的空間,池子裡引的也是活水。
雖然不知道水是從哪裡來的,但這不妨礙邵初瀾把自己從裡到外收拾了個幹淨,渾身清爽。
等她從浴池裡起身,庚辰和甲亥揪着一個布包的兩頭,一搖一晃地飄進來,把布包擱到了邵初瀾手裡。
邵初瀾接過來,發現是和孟晴雪身上差不多的新衣服。看了一眼自己搭在池子邊上,已經滿是灰塵的T恤長褲,她決定不委屈自己,換上對方提供的衣服。
不太熟練地捋了捋下垂的廣袖,邵初瀾單手握着濕潤的中長發,走出了浴室。
孟晴雪已經在主屋的桌前等着了,廣袖中裙,正靜靜地烹着茶水。
細長的手指靈活翻飛,茶湯的烹調如行雲流水。蒸汽氤氲中,孟晴雪看了過來。
見邵初瀾拎着長發的樣子,她微微一笑,停下手中的動作,信步走了過來,把邵初瀾引到妝鏡前,按壓着她的肩頭讓她坐下。
邵初瀾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銅鏡裡孟晴雪堪稱輕柔的動作和行為,然後她驚訝的發現,孟晴雪竟然在幫她——
盤頭發?!
三年級以後就沒再讓自己母親幫忙編過頭發的邵初瀾心裡一驚,下意識站了起來,一不小心碰掉了孟晴雪手上的梳子。
“哐啷”一聲脆響,木質的梳子落在了地上,邵初瀾慌忙蹲下身撿起來,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抱歉孟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太習慣……”
邵初瀾發誓,從小到大,她第一次這麼慌張。
要知道之前就算是面對厲鬼,她也是一副不慌不忙,淡然自若的神态。
不知道為什麼,她好像很不願意看到孟晴雪臉上露出失落的神色。
孟晴雪接過了梳子,卻沒有繼續幫她梳頭。
而是把梳子放到了妝台上,悠悠踱回桌旁,抿了一口茶,擡手遞給跟過去的邵初瀾一杯:“無妨。邵小姐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這樣,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
邵初瀾接過茶杯抱在手裡,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孟晴雪見她坐定了,這才開始娓娓道來。
故事說的是一個人,一個女人,出生于山裡,也嫁在了山裡。
山裡是什麼地方,是完全與世隔絕,自成一片小天地的地方。女人在山裡住了二十幾年,沒有乘過地鐵,也沒有見過飛機。
甚至連生孩子應該去醫院都不知道,就是懵懵懂懂的,結了婚,在村裡的穩婆幫忙下,沒有任何消毒的情況下,生了小孩。
生産之後的養護很不好,平時家裡也窮,就生産當天給她炖了一碗糖水雞蛋。
那是女人長這麼大,第一次喝到糖水,吃到雞蛋。那時她心想,真好吃啊。
大概躺着休息了兩天左右,因為那陣子正值秋收,家裡人就督促她下地幹活。
本來她有一把子力氣,簡單的農活不在話下,隻是粗糙的生産環境,讓她的子宮嚴重下垂,經常性的肚子疼,大約一周後,子宮完全垂出了體外。
當地人沒什麼常識,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女人隻覺得有些麻煩,畢竟掉出體外的子宮,挂在□□裡,十分影響她幹活。
于是在某個晚上,她把孩子喂得飽飽的,哄睡以後,自己又悄悄地起身,用熱水煮了一把鋒利的剪刀。想了想,她又從雞籠裡悄悄地摸出了兩個雞蛋,刮下半兩紅糖,煮了一碗糖水雞蛋。
邵初瀾聽到這裡,腦門上冷汗已經滲了出來。她幾乎能猜到這個女人接下來想做什麼了。
她迫不得已打斷了孟晴雪的話,漆黑的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孟晴雪,語氣都帶着些不自覺的顫抖:“這個女人是……”
孟晴雪看着她的神情,也沒有隐瞞的意思,便直說了:“是我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