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初瀾眼皮一跳,不敢置信地看向孟晴雪。
似乎難以想象都公元二十五世紀了,怎麼還有人生活在這樣的水深火熱之中。
她覺得自己從小到大所聽過的鬼故事,與這個相比,簡直差太遠了。
孟晴雪這三言兩語娓娓道來,沒有任何修飾的話語的真實,才是真的恐怖。
孟晴雪好笑的看着她:“你這什麼表情?這都快兩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話,也算正常吧。”
邵初瀾心說就是那時候也不正常。
總之孟晴雪沒再管她,自顧自往下說:“反正當時我那個便宜爹第二天起來後,看到的就是一床的血,以及桌頭涼透了的糖水雞蛋。”
那男人先是被一床的血吓了一跳,然後湊近喊了幾聲,一直沒動靜之後,也就接受了妻子死亡的事實。
因為這在山裡實在太常見了,女人其實還算幸運的,比山裡很多人多活了半個月,至少沒在産房裡斷氣。
男人把糖水雞蛋湊到鼻尖聞了聞,感覺沒臭,于是自己囫囵喝了,出門去請人來把妻子埋了。
孟晴雪說到這,頓了頓,似乎在梳理自己的情緒,然後才朝邵初瀾微微一笑,繼續道:“這事兒發生的時候,我還特别小,什麼也不知道,是大概六七歲的時候,鄰家大嬸有一天嘴碎聊起來的時候,又追着老爹問了幾句,才拼湊出來的事實。”
當時孟晴雪吓得一連做了四五個晚上的噩夢。
她其實到現在都不覺得女人可憐,隻覺得山裡這種,一切聽天由命的感覺很可怕。
所以她當時費勁了心思,找着機會自己讀書,好在老爹雖然愚昧無知,卻也沒有像其他家庭一樣攔着她,一心希望她在山裡嫁個人。
而她也不算笨,考出了大山,在城市裡摸爬滾打個十來年,終于在當地的省會城市有了個尚算體面的工作。
後面的故事就和很多當時流行的言情小說類似,她被一個家裡條件不錯的公子哥看上了,當時的她,一心隻想着在城市裡站穩腳跟,所以對方追求沒多久,她也就答應了。
男人也挺尊重她,一直支持她的工作和生活喜好。孟晴雪和他一起,度過了比較愉快的兩年。
在兩人結婚之前,孟晴雪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他說清楚,自己因為母親的事,對生小孩有很大的心理陰影。
男人當時聽完,也沒說什麼,隻是安慰了她一整晚。然後第二天一聲招呼沒打,離開了兩人的屋子。
孟晴雪至今都記得,她當時醒來,呆愣地坐在那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屋外有将近四十度的高溫,她卻覺得渾身的細胞都冷得皺縮了起來,真的好冷,好冷。
邵初瀾聽得有些揪心,站起身,抿了抿唇,靠近了孟晴雪。張開手臂,似乎想給她一個擁抱。
孟晴雪卻側開了,面上沒有任何哀傷,還頗有興緻地問邵初瀾:“你猜後面發生了什麼?”
邵初瀾順着她話語的邏輯猜了下去:“你們分手了?”
孟晴雪搖搖頭:“不,我們結婚了。”
邵初瀾驚訝地看着她。
孟晴雪咯咯笑着道:“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他當時回家是去說服自己家裡人去了。我不知道他用什麼方法說服的,或許還做出了一些讓步。你知道的,方才我才說過,他家很有錢,而家裡也不止他一個。”
“總之,等三天後我收拾好心情,他在來找我的時候,他說他家裡人同意了,結婚以後我們可以隻過二人世界,不生小孩。以後我愛怎麼着怎麼着。聘禮按照當時市區戶口的最高規格來,一房一車和八十八萬現金,房車全寫我的名字。”
邵初瀾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弄得心裡七上八下,沒想到孟晴雪的感情生活,真的像言情小說一樣順暢舒适。
不對,是比小說還爽。
難怪一進孟府她就問秦謹和任墨的身份。畢竟親身經曆過這樣順遂如意的感情生活,很難不長戀愛腦。
關心一下小輩的感情狀況也很正常。
孟晴雪也适時停了下來,悠悠抿了一口茶。
這爽文一樣的故事突然終止,邵初瀾抓心撓肝,最終還是沒忍住,問道:“然後呢?”
孟晴雪淡笑着瞟了她一眼,繼續道:“然後?然後我們就順理成章地結婚了。說實在,我從來不相信,老天會這麼眷顧我,給我安排了一個那麼好的男人,組建了一個堪稱完美的家庭。”
“結婚五年,我們的感情都和戀愛期間一樣,周圍的家庭和同事,提起來我們,有羨慕的,也有妒忌的。我這邊的羨慕我找了個金大腿,還事事聽我的,他那邊的羨慕他三十幾了,這感情生活還是跟二十出頭一樣純粹,笑容天天挂臉上。”
說到這,她忽然長歎一聲:“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我這麼幸福吧。”
邵初瀾知道,這後續發生的事,肯定不是再如之前一樣童話般美好。
她想了想,試探地抓過孟晴雪的手,像自己母親平時安撫自己那樣,笨拙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背。
感受着手背上忽然傳來的溫度,孟晴雪藍色的瞳仁微微頓了一下,視線落在邵初瀾有些肉,但很健康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