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雪欣喜的聲音像是從頭頂、又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呀!回來了!”
邵初瀾勉強活動了一下身體,這才發現,自己依舊保留着在結界裡一樣匍匐在地的姿勢,看上去無比滑稽。
雙手撐地站了起來,邵初瀾攤開左手。
是孟晴雪先前給她的發卡,此時正好端端地卧在手心裡,隻是邊角上沾了些灰。
孟晴雪沒注意到她手裡拿着什麼,邵初瀾不動聲色地把發卡塞進空間袋裡,順便取出了那棵草,遞給孟晴雪。
“孟姐姐,是這個麼?”
“對的對的,”孟晴雪接過藥草,秤杆往空中一點,一個像是香爐一樣的烏黑色容器,從她的廣袖中緩緩飄出。
孟晴雪把藥草在手裡揉碎,放進爐子裡,似乎又添加了什麼,然後合上爐蓋,又重新将容器收回袖中。轉頭看向邵初瀾。
“不過邵姑娘,你怎麼搞成這樣了?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麼?”孟晴雪觀察着邵初瀾的狀态,擔憂地問道。
“沒事,就是,嘶——”邵初瀾不動還好,一動就發現,自己渾身肌肉哪哪都疼。“就是,情勢所迫,吃了一顆‘大力丸’,然後就這樣了。”
孟晴雪了然,遞來一方雪白的帕子,心疼道:“傻姑娘,那藥丸是讓你保護自己用的,不是讓你用來突破自身極限用的呀。”
孟晴雪喋喋不休的唠叨,邵初瀾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慢慢擦着灰撲撲的臉,看着她為自己身上幾乎算不上傷的傷忙前忙後。
心裡慶幸自己把發卡取回來了。
她把纏在右手的防風衣取下抖開,拉開拉鍊把裡面的紙張解放出來。
紙張一冒出頭,整張紙立都立不住,搖搖晃晃了好一陣,才終于趴在桌面上,“嘔——”的一聲,從身上撲簌簌落下了一小堆石墨灰。
邵初瀾看得新奇,孟晴雪則嫌棄地一掌把它揮開,連同鉛筆灰一起掃走。
忽然,“咚”的一聲悶響從靠床的方向傳來。
邵初瀾和孟晴雪循聲看去,任墨正從床上翻滾下來。
邵初瀾驚呼:“小心!”
拔腿就跑過去。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等邵初瀾三步并作兩步沖過去的時候,任墨已經臉朝地摔下來了。
邵初瀾忙把他扶起來坐回床邊,“怎麼樣?還好嗎?身上有沒有哪裡痛?”
任墨擡頭看了一眼邵初瀾,眸中閃着微光。
然後邵初瀾眼睜睜地看他掐了自己的手背一下。
白皙的手背瞬間泛起一層烏青。邵初瀾看着都疼。
任墨蒼白的面孔終于慢慢恢複了血色,不可置信地看着邵初瀾:“我真的出來了?初瀾,真的是你嗎?”
邵初瀾點點頭,示意他去看孟晴雪以證明真實性。卻發現孟晴雪不知何時,已經悄聲離去,順便帶上了門。
顯然是給他們說話留出空間。
邵初瀾心裡感恩孟晴雪的貼心,什麼都還沒問,卻聽見任墨先問道:“初瀾,我和秦工、們進入河底的時候,我印象中明明是坐着的,怎麼醒來我卻在床上?”
邵初瀾解釋道:“當時我不小心碰了你們一下,生怕摔出個好歹,就聽孟姐姐的,把你們扶到床上了。”
任墨點點頭,臉色還是很蒼白,他垂着頭,長長的眼睫輕輕顫動着,手指無意識地抓着身下的床單,卻什麼也不說。
想到他可能需要些時間自己整理一下心情,邵初瀾也不急,隻是告訴他自己已經取到了藥草,孟晴雪應該很快就能煎好。
任墨先是感謝了一番邵初瀾,然後又閉上嘴了,也不看邵初瀾,隻是一個人,呆愣愣的盯着床闆。
室内安靜無比,隻有那枚已經燃到了底座的燈芯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就這樣幹坐着也不是事兒。邵初瀾起身打算去添燭火。
這時門卻忽然開了,甲亥帶着庚辰,搖搖晃晃的飄了進來,正好補足了缺失的光線。
挺好,現在連蠟燭都不需要點了。
邵初瀾兀自逗弄着庚辰和甲亥,這時,任墨的聲音從床邊幽幽傳過來。
“那個,初瀾。”任墨有些猶豫:“可以問問你在結界裡都看到了什麼嗎?”
邵初瀾擺擺手,示意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重溫了公務員考試現場而已。
至于看到了一屋子的“自己”這事兒,邵初瀾下意識省略了。
任墨笑笑:“這倒也确實符合……‘恐懼或不願再次面對’的場景。”
邵初瀾心說可不是嘛,國考省考地方編加起來林林總總十六場,她感覺再見到一次考場她都要生理性惡心了。
“說起來,你呢?你在裡面看到了什麼?”
邵初瀾見他終于有了說話的欲望,便順勢反問道。
生怕對方誤會,想了想,邵初瀾根據自己的奇怪經曆,又補了一句:“不說也沒關系,隻是我覺得,你看到的東西,說不定能夠找到些蛛絲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