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油傑23歲那一年。
伏黑甚爾站在天橋的另一端。
雖然他心裡很明白:這個男人嘴裡吐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了擾亂他的思緒、妨礙他的冷靜。但是當伏黑甚爾皮笑肉不笑的說出了那個事實,他還是愣住了。
“我用這把刀插進了那個六眼小鬼的腦袋裡,他就這樣一點價值也沒有的死掉了。”
這麼多年以來,确實,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同屆同學的死因。五條家不肯透露一個字。高專老師也不知道屍體被五條家回收之後的狀況。結果他分了神,伏黑甚爾削去了他的左腳。
……
夏油傑29歲那一年。
他覺得放棄人格跟自尊好像也不是多麼大不了的事。
隻要家人能活下來,讓他定下束縛不是多麼大不了的事。他再也明白不過了,每個人的人生都是這樣的:人隻要活着,面對的就是一場又一場的妥協。誰的人生又能一帆風順呢?況且,這次需要他妥協的原因,不過就是他不夠強罷了。怪不了别人。他隻要一如既往,盡力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事──
……
“什麼嘛,真遺憾!你居然比我以為的更弱,也沒什麼毅力,傑!”
五條悟之所以會說出這句話,倒不是因為什麼惡意。
他喊人習慣直呼其名。
就算别人覺得這樣有所冒犯,他也不大關心。
在他心裡,這次戰鬥,恐怕是因為誤解才會衍生的東西。
如果真想追究責任的話,五條悟認為,這本來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傑’有錯在先……因為怎麼想都是‘另一個世界的傑’沒搞清楚狀況就擅自攻擊别人的問題嘛?明明實力沒有想象中那麼厲害,個性上也不怎麼有骨氣!發現勝利不了,居然就放棄了?讨人嫌的地方,簡直跟惠那個孩子一模一樣!
五條悟感到太掃興了。
确信了平行世界的‘夏油傑’沒有了戰鬥的意思,他對這個結局不怎麼痛快,因此才會彎下腰、蹲下身,貧嘴地在陌生人耳邊說出了那一句讓他很快就後悔莫及的話:
“什麼嘛!真遺憾!你居然比我以為的更弱,也沒什麼毅力,傑!”
完全想象不到,這句話脫口而出後,他的左邊腰側跟左腳,爆出了極其可怕的劇痛。
什──?!
尚未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出于純粹的直覺,五條悟不顧左側身軀的痛楚,往後閃避。
與此同時,他運作起無下限咒術與反轉術式,以便瞬移與治療。
可夏油傑的雙腿絞了過來,限制住他的移動路徑。
無下限咒術與反轉術式,也完全沒有産生任何效用。
唯有略微向後閃躲的行為,勉強起到了一點作用:閃避前,本來是五條悟右眼的位置──他右邊的臉頰,無預警地,被一把小刀深深劃開,噴出鮮血!
……左腳是義肢?!裡面有着機關?!
五條悟拉下了覆蓋着六眼的黑色眼罩。終于看清楚了自己面臨的狀況──他左邊肚子上,插着一把天逆鉾!左腿外側,被義肢内翻出的刀具機關掀開了一條深得見骨的傷勢!
操!
這個‘傑’過着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生?!
正常人會在義肢裡裝有毒的暗器?!
正常人會把天逆鉾放在義肢的空隙裡,還特地用壓制咒力的封印符消去殘穢的痕迹?!
正常人會壓制天逆鉾的咒力直到完全不會外洩的程度嗎?這、至少需要五年以上的時間都不曾将咒具解封啊?!天逆鉾可是實用性很高的特級咒具啊?
為什麼會為了隐藏殺手锏做到這種份上?!
進行以上思考的同時,五條悟也試圖拔出刺入腹部的特級咒具。但夏油傑的左臂一個反手,兩秒鐘前劃傷五條悟面部的染血的普通小刀,就刺向了五條悟的右眼。
五條悟立刻以雙手做出防禦。結果他的雙手沒有被刀子劃破。夏油傑直接收回了刀勢,轉而使勁痛擊五條悟已經重傷的左腰側。天逆鉾刺因此插得更深。
夏油傑雙腿絞着五條悟的身軀,一個側翻,讓他的腦袋重重沖向水泥地面。
碰!
頭部的重擊并不是結束。在天逆鉾的效果下,觸碰着刀柄不能使用咒靈操術術式的夏油傑反手一個木村鎖,卸掉五條悟一邊肩膀,又扭轉身軀,再度試圖将五條悟的腦袋往水泥地面上砸。
碰!
五條悟并不是全程沒有反擊。
雖然特級咒具‘天逆鉾’深深的嵌入了他左邊腰腹部、腦震蕩導緻他的思緒不如平時清晰。兩人的動作更将他肚子裡的器官攪得一團糟糕,但是天逆鉾僅僅具備了‘強行解除發動中術式’的效果。
不能發動術式,不代表完全無法以單純的咒力來進行防禦或攻擊。一陣混亂之中,五條悟弄碎了夏油傑右腳大腿的兩根骨頭、腰部髋骨,破解了那木村鎖的壓制,也弄壞了對方左腿義肢的暗器。
夏油傑同樣崩了他的一雙膝蓋。又給他一記背後送襟絞,右手卡住他的脖子。
五條悟第三度被鉗着腦袋,朝向堅硬的水泥地表沖撞。
碰!
即使動用咒力防禦腦部,夏油傑的左手手肘卻像是料到了他的選擇一樣,夾雜着咒力的手肘猛然劈向他的胸腔。
咔喳!
五條悟的胸骨就這樣被打斷。
從背後被卡住了脖子,缺氧越來越稀缺。
恍惚之間,五條悟有些震驚的意識到:這個傑、根本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勢……?!難不成他決定就這樣殺掉我嗎?!在平行世界裡、我們難道是需要讓人做到這個程度的敵人?!
“……抱歉。”
意識消散之際,五條悟聽見那個與摯友有着同樣聲線的人對他說:
“你可能也不是自願在這個身體裡生活的吧。我一開始大概是遷怒于你了。十分抱歉。”
“悟的身體……可以給你。”
“這是沒有關系的、他已經死了。”
“死人是不會有任何感覺……而你現在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你甚至有可能完全是無辜的、被塞進去這個身體裡,被迫這樣子活着的人吧?所以夜蛾校長才會放任你進入高專──”
“但是咒術界的最強必須是我。所以這雙眼睛,不能留在你身上。”
随着毫無起伏的話語落下了最後一個字眼。
五條悟看見,就像好萊塢電影的慢動作畫面那樣,夏油傑手上的小刀,捅向了他的左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