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之後的第一覺出乎劉景尋意料,竟然是自然醒。
江清瑜還是像他習以為常那樣坐在床邊,雙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哥,你醒了?是個小男孩。”
劉景尋發出一聲短促的應答。昨晚護士給他看過了,是個男alpha。紅皺得像剛從他身體裡胡亂剔下的一部分,在護士手裡爆發出一陣混着尖嘯的哭聲。
那孩子大體和江清瑜沒關系,他似乎還很興奮。
“現在是下午兩點多了,寶寶是早上臨近五點出生的。”江清瑜說,“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劉景尋用了往常的力氣點頭,但隻挪動了一點。
要不是這樣,他都快忘了身上還有虛弱debuff了。
齊懷邈不在,房間裡也沒看見嬰兒床。幾個小時過去也沒人拖他起來喂母乳,這是最好的。
江清瑜心情肉眼可見地很好。不知在他昏睡的時間裡齊懷邈是不是說了什麼,能讓他這麼高興。
“寶寶在隔壁,月嫂已經上戶了,他還挺乖的。我哥說你太累,直接給他喂水奶了。”
“嗯。”
江清瑜嗡嗡地操控輪椅轉來轉去,把飯菜放在桌上,為難地看向劉景尋。
“怎麼?”
“你受傷了,還縫了針。”江清瑜說,“能坐起來嗎?”
劉景尋一愣,忍不住嗤笑。
江清瑜以為他生氣了,小心翼翼地看過來。
“就那樣吧,又不是沒縫過針。”
的确是要再次裂開一般的疼,劉景尋面無表情。
江清瑜不知道他為什麼一醒就心情欠佳,小聲彙報:“今天下午開庭。我哥說他大概晚點過來。”
劉景尋一頓。
他先前住院,緊接着就生産,被折磨得太狠,把這件事全數抛在腦後了。
見他神色軟化些許,江清瑜不甘地咬牙。
吃完飯,劉景尋說:“我近期會搬出去。”
江清瑜眼前一亮,緊接又可憐兮兮地暗淡下來。
“我媽說要把我發配到我爸那去待一段時間。”
“不是很好嗎?能跟爸爸見面了。”
“可很遠啊?坐飛機都要十幾個小時,隔着一整個大洋。”
“而且見不到你。”他最後蔫蔫地說。
“人和人之間分離才是常态。”
江清瑜的手慢慢挪近,把側臉貼在他的手背。
“我很嫉妒他。”
“齊懷邈也很嫉妒你。”劉景尋說,“他一輩子都不可能用和你相同的角度,和你看到相同的東西。如果是他在這裡,我不會這樣和他‘溫存’。”
“我說的是墨墨。”
劉景尋擡眼,江清瑜正用他最喜歡的那雙眼睛貪婪地描摹他的輪廓。
“我無法想象成為你的孩子能有多幸福。有整整幾個月的時間待在你身體裡,可以撲在你身上,不管你心裡怎麼想,都會因為本能把我抱住,願意陪着我,為我付出一切……”
下午三點的陽光在這間朝南的病房裡透過窗簾,緊抓最後一點縫隙投射最後的餘晖。
不知是巧合還是江清瑜實在太明白劉景尋的心思,那束光正打在他的側臉,将他的瞳孔刺激成極小的一點,琥珀色的虹膜在陽光下晶瑩剔透。
很好看。即使劉景尋即将說出傷害他的現實時也不得不承認,他最開始喜歡的的确是江清瑜讓人不由得多看一眼的面孔。
他隻能輕歎一聲:“你說的這些,墨墨也大多不會有。我的理智不愛他。”
江清瑜扯開嘴角,勉強把笑挂在臉上,雙手暗暗收緊。
“那你的理智還能愛誰?”
劉景尋被問住了。
他呆滞地思索,最後說:“我誰都不愛。你不能要求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學會愛人。”
玻璃杯在瓷磚上碎裂,小小的光點鑽進櫃底消失不見。
江清瑜用力握住病床把手撐起身子,他抓住劉景尋的肩膀質問:“你為什麼不愛自己?你為什麼不愛我?劉景尋,你好狠的心,你這也不要那也不要,那你從始到終到底要的是什麼?”
“江清瑜你他媽幹什麼?!”
齊懷邈把門踹開,拽住江清瑜的衣領把他甩回輪椅上。江清瑜反手抓住他,兩人撕打起來。
劉景尋張了張嘴,兩人毫無停下的欲望,揪着對方你一拳我一腳打得有來有回。
齊懷邈火也起來了,狂踹江清瑜的好腿,最後把他重重撂在地面上。
他用鞋尖把旁邊的一塊玻璃碎片踢開,抹開側臉被劃出的細痕,問:“現在誰來跟我他媽交代一下,他媽的怎麼了?我他媽就是出去開個庭,你他媽就準備打我老婆了?”
“我不是你老婆。”劉景尋說。
齊懷邈擺手:“這個容後再議,我把你要的東西弄回來了。”
江清瑜撐起身子吐出一口血沫,冷笑。
“你死了我都不會打他。”
齊懷邈大馬金刀往他輪椅上一坐:“你最好是。”
座駕被侵占,侵略者還擺出勝者姿态在抖腿。
江清瑜扭曲了一瞬,轉頭問劉景尋:“你敢把剛才說的話跟他也說一遍嗎?”
劉景尋面露疑惑。
“我不會對孩子盡所謂母親的職責。”
江清瑜滿意地看着齊懷邈動作一頓。
“理智地說,我誰都不愛。我連自己都不愛,沒法愛人。”
對,就是這個效果。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同時也被地圖炮,江清瑜簡直要感到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