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時分,德妃忽然胎動發作,重華宮瞬間忙碌起來。
宸妃和賢妃聞訊趕來,正碰上德妃姨娘在門口焦急萬分。
“不知兩位娘娘來此有何貴幹?”聽了門口小太監的通報,姨娘異常警惕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毫不客氣道,“德妃娘娘在裡間生産,皇上不來,誰都不許打擾。”
“我們也是關心德妃,特地帶了宮中諸多醫女助她生産。”賢妃與宸妃對望一眼,“冬家側夫人苦苦阻攔,難道做了虧心事不成?”
“如此好意實在不敢承受,聽聞兩位娘娘都無皇嗣,又與德妃不睦已久,萬一娘娘和小皇子被你們的醫女照顧出什麼好歹,妾身可擔待不起……”話間陰陽嚣張,與冬家作風果然如出一轍。
雲柔哲蹙着眉給夏傾妩使了眼色,二人正欲回身前往聖乾宮,恰見皇上與太後迎面走來。
冬姨娘頓行跪首大禮,可君珩面目冷峻未瞧一眼,隻帶着二妃進了宮門。
殿内門窗緊閉,隻聞德妃疾呼尖嚎,頻頻喊痛,撕心裂肺,聽得雲柔哲絞緊了手中絲帕。
皇上與太後并坐于檐下,君珩輕柔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轉頭向季太醫道:“德妃生産可還順利?”
“回禀皇上,德妃娘娘胎位不正,可能是孕前和孕中服用大量不明湯藥所緻,微臣已讓醫女協助施針轉正胎位,盡力保娘娘平安生産。”
“皇上,娘娘為您辛苦孕育皇嗣,胎位不正更是苦上加痛,怎麼能被說成擅服湯藥呢?”冬姨娘跌跪一旁,佯哭抹淚。
“德妃怎麼這麼久還沒生下來?”太後迎着夜半涼風坐了一個時辰,垂窈姑姑替她披了鬥篷,又頻頻擦着額間虛汗。
“不如母後先回去休息,這裡有兒臣和諸妃也夠了。”
“皇上說的正是,其實隻要皇上在此,德妃必能平安誕下皇子,其餘人等都請回吧……”冬姨娘望着後來的良貴嫔和景貴人,越發口不擇言,引人生疑。
“皇上,德妃娘娘産程困難,隻顧大聲喊着要見皇上,不肯用力呢……”梅香從殿中慌忙跑出,拽着冬姨娘拿個主意。
“這個丫頭怎得如此任性!”冬姨娘旋即起身入殿,又在殿門處忽而轉身伸臂呈堵門之勢,“産房血腥不吉,皇上萬萬莫要進去!”
雖然君珩并無此意,但冬姨娘此舉更坐實了他心中猜疑,礙于太後在此不便發作,故而冷眉擡眼,示意衆太醫一起進去好生看護。
又過了一個時辰,殿中尖呼逐漸聲嘶力竭,隐隐嬰啼終于響起。
“恭喜皇上、太後,德妃娘娘誕下皇子!”梅香跑至殿外高聲報喜。
雲柔哲卸下皇上的黑金龍紋禦披,與衆妃一同跪身賀喜。
太後顧不得許多,快步至殿門口迎看冬姨娘手中的襁褓。
君珩雙手将雲柔哲扶起,眼中深邃摻着複雜神色,并無人父應有之喜。
雲柔哲微笑着籲了口氣,拉着他去看新生的小皇子。
隻有良貴嫔于角落處默然轉身,走下殿前的台階,卻聞殿中再次傳來德妃虛弱的哭腔——
“不要帶走我的孩子……!”
衆人方疑惑,良貴嫔疾步返回襁褓前,望了一眼那沉睡的嬰兒便發覺不對:“孩兒剛出生時應是蹄哭不止,方才還隐隐可聞哭聲,怎得這麼快就睡着了?”
“二皇子天生福相,睡得安穩……”冬姨娘支吾不詳,反倒漲紅了臉,慌忙退身一步擋在殿門外,似仍生怕旁人進去。
雲柔哲偏頭看向君珩,隻見他眉目一沉,卓公公随即帶了一衆宮女沖入殿内——層層簾帳後,穩婆正夥同乳娘将一嬰孩塞入裝盛接生用具的藤籃之中。
“到底是怎麼回事?”皇上與太後坐于殿上,肅然一句壓着愠怒,令殿下衆人跪軀一震。
“皇上,這、這都是德妃娘娘誕下的龍子啊……”冬姨娘抱着手中嬰孩跪步上前。
“依冬家側夫人的意思,德妃娘娘難道為皇上生了一對皇子?”景貴人眼波流轉,故作不明。
“季太醫,你來看看。”太後面容晦暗,沉聲施令。
“回禀太後娘娘,這嬰兒體态康健,絨發齊長,按理出生已有幾日了……”
“事關皇嗣血脈,季太醫可别診錯了!”冬姨娘緊抱襁褓不松手,仰頭堅持道,“妾身眼睜睜看着娘娘誕下的皇子,怎會有假……?”
“還不與哀家說實話?!”太後手中佛珠于桌沿轟然斷裂,散落滿地。
冬姨娘見狀幹脆低頭不語,倒是背後的穩婆先慌了神,俯首于地聲如細蚊:
“皇上、太後恕罪,奴婢也是受人所迫……藤籃裡的……才是貨真價實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