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典禮那天,因罕見地雷雨天氣緣故,各年級同學隻需待在教室内通過液晶屏聽會。
校領導和各年級代表則都聚在政教樓的演播室内陸續發言頒獎。
國際部高一年級派出的代表有黎宿和詹長庭。黎宿上學期綜合成績第一,她待會兒需要在鏡頭前分享學習經驗,詹長庭則是要走儀式領取上學期他競賽所得獎品與榮譽證書。
目前是領導們在演播室講話,學生則在預備室調整狀态,老師讓待會需要發言的學生把發言稿文檔提交上去,待會投屏需要用到,過後會随發言視頻一起發布到校園app上。
黎宿和内擇部另一個女生是手寫稿,投屏效果不佳,老師讓她們向身旁同學借電腦寫成文檔。
詹長庭帶了筆記本電腦,他右側坐的是高二内擇部的榮展,兩人正在閑聊,黎宿向詹長庭借用電腦,他很爽快地把桌面上置放的電腦移過來。
他的電腦屏幕是亮着的,停在輸入密碼的界面,黎宿擺正電腦後,問他:“密碼是……”
詹長庭暫停和榮展的談話,拿起她放在桌上的筆和筆記本,問:“能寫嗎?”
“嗯。”
他随意翻開一頁,是傳統筆記本裡都有的個人資料頁面,那一頁黎宿沒填寫,是空白的,他動筆在出生年月日那一欄寫下五位數字後,轉了下筆,把筆記本移向她時,繼續同榮展談論剛剛的話題。
‘428329’
黎宿看着那五位數字,懸在鍵盤上的雙手稍稍有些遲疑,回過神來在電腦鍵盤上按下這六位數字。
鎖屏界面在轉了一個圈兒後,無聲跳轉進主頁面,她的指尖不自覺向内蜷縮。
他筆記本電腦密碼是她的生日,新曆和舊曆。
他是什麼時候設的?
他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她的?
無解。
窗外淺淡的日光灑在滿室的桌椅與兩人的肩背,筆記本就攤在她和他若即若離的手肘間,那五位數字是如此的有爆發力,引得黎宿再次低眸看,眼光裡,詹長庭的臉側向一邊,仍在和容展說着話,手裡轉着她的筆,他完全沒察覺到她剛才輸密碼時一觸即發的情緒。
開學典禮流程結束後,校領導又留下他們開了一個小會,他們各個都是年級裡的拔尖兒生,老師讓他們就着論壇上各個學生對這學期的活動安排提出的意見發表看法與建議。
學校尊重學生和人性化管理就體現在這裡了,這也是黎宿當初為什麼棄各高校而選擇世德的原因,不單是因為世德離主宅近。
E科上層研究員的子女都享有名校就學名額,當時轉到上京,E科有分到一個上大附校的名額給黎宿,上大附校距離黎知懷所住公寓極近,慕之和要黎宿選上大附校,黎宿不願,頂着父母雙重施壓,報考了世德,拿到了錄取通知書才同父母說。
這樣先斬後奏的行為,讓黎知懷與慕之和冷落了她整整兩個月。
事已至此,也無法,所幸慕之和最喜隐園那幢小洋樓,慕之和住那,沒往常那麼多的悲春傷秋,這也讓黎宿的情緒得到了些許緩解。
會議結束出來,學生們往就電梯方向走,在走廊上免不了被斜風細雨侵襲着,冷得讓人微微戰栗,頭發與外衣沾上了水珠。
進入電梯一角,黎宿單手擡起覆在自己的脖頸處捂了捂,她沒戴圍巾,修長的脖頸裸露在空氣裡,皮膚被風吹得潮濕寒涼。
微嘈的電梯裡,一旁内擇部的女生跟同伴發出突兀的感歎氣音:“她脖子好長。”
“腿更長!!!不愧是舞藝生啊,全身上下都找不出一個短處,成績還那麼好。”這是另一道低聲。
整個電梯人循聲回眸看,黎宿淡淡放下手,詹長庭悠哉地挪了挪身,直直擋在她面前,下巴挺着,手裡還拿着剛領到獎杯與證書。
詹長庭身形比例颀長勻稱,肩背單薄而又寬厚,個人氣場又桀骜不馴,即便他‘紅苗’的優良名聲被傳得廣泛,怵他的人也依舊多。
他往黎宿身前這麼一站,保護意味明顯,前面的人根本看不到黎宿的臉,也不敢多看,面面相觑後就悻悻收眼了,前方原先在讨論着這學期課程安排的學生也都收了聲,一時間電梯裡安靜得不行。
旁側那兩個女生……倒是換了一副八卦暧昧的表情,微眯眼看黎宿與詹長庭,無聲交流的眼神激奮得不行,明晃晃傳遞着一句話:“他倆絕對!絕對有事兒!”
果不其然,當天中午就有閑言閑語傳出了。
那會兒陰冷綿綿的小雨仍在下,黎宿送用完午餐的兩個小朋友回教室時,聽見窗外有幼貓發出的嘶啞叫聲,細微地夾雜在人聲與雨聲裡,黎宿靠近窗邊,貓叫聲更清晰,黎也湊到她邊上:“姐姐,是不是有小貓在叫啊?”
“嗯,我去看看。”
黎宿轉身出教室,黎也官時棄拿傘跟,黎宿阻止不了他們的好奇心,三人在植物園牆邊的花圃裡找到了被困的小橘貓。
官時棄想要動手去把小貓救出來,黎宿攔,把傘給官時棄支着,自己蹲下身,伸出手費勁去整理那些雜草枝藤,直至小橘貓整個身子顯現出來。
很漂亮的一隻長毛小橘貓,四隻爪子都帶了白手套。
黎宿注意到小橘貓被草藤緊緊纏住了後腿,纏進了肉裡,傷口慘白滲出了血。
黎宿觀察着花圃内的小橘貓,小橘貓的貓鳴聲在黎宿好不容易清理完周遭的雜草時漸漸變得低弱。
黎宿雙手滿是泥濘,指節被凍得發紅,紅色圍巾下擺滑落掉地濕了一截。
纏着小橘貓後腿的幾根草藤黎宿不敢冒然去扯,怕加重小橘貓的傷勢,她輕吸了一氣後,說:“時棄,你回教室拿把剪刀過來。”
“好。”
官時棄舉着傘跑開了。
黎也替黎宿撐着傘,天真發問:“姐姐,為什麼貓媽媽不來救它,是不是真的像動漫裡說的,貓都不重感情,是冷血動物。”
黎宿時刻注意着花圃裡小橘貓的狀況,用低而輕的聲音說:“前者因貓而異,後者因人而異,很多事情都沒有真确的答案。”
“那姐姐你為什麼想要救它?”
黎宿腦子裡就這麼走馬觀燈地閃過了與祁郁行相處的片段,她也曾問過祁郁行這樣的一個問題,他當時說的是:‘“冬天要來了,它那麼小一隻,腿又受了傷,就算夾縫生存,也撐不了多久。相反,我救了它,它還可能有一線生機。”’
這麼做,到底是出自仁慈還是憐憫……她也分不清。
四周圍牆上垂蕩着淡雅的淡紫色花藤,在春雨侵襲裡,紫色花瓣落了滿地。
黎宿出神間,舉傘人換了,官時棄拉走黎也,黎也一步三回頭,捂着嘴笑。
有人在身旁蹲下,一側的光線被擋住,那人伸進花圃的手臂擦過她的肩膀她濕漉的發尾,黎宿旋即緩過神,擡眼,詹長庭的側臉映入清冷明澈的眼中。
“你怎麼來了……”
“找你。”
他說。
黎宿的睫毛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