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垣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她不是我娘子。”
柳心聞言哭得更傷心了,一個賣熱湯的婦人拉着長垣的手走到柳心跟前,“少年夫妻吵架拌嘴是常有的,這大冷天的在這賭氣凍壞了身體,那還不是自家人吃虧!快快快,把你娘子背起來。”
“我......”
柳心一邊抹眼淚,一邊偷偷瞄了他一眼,被長垣捉個正着,她挑釁似的挑了挑眉,随機又哭哭啼啼地拉着那婦人的手。長垣被迫要去扶她,柳心卻将手一縮,長垣熄下的火噌得又冒了出來。
“你到底要做什麼?”
柳心大手一指,“坐船走吧。”
......
漿聲伴着歌聲悠悠回蕩在水面,柳心靠在船邊吹着風烤着爐子,長垣冷眼看着,越看越不慣,索性到船頭吹冷風。
忽而聽得撲通一聲,便見隐約有人在水裡撲騰,船夫道:“哎呀,這是有人落水了!”
長垣見那人離得近,目測水勢不深,便縱身而下救了那人上來。
長垣救了人到了船邊見是個女子,脫了外袍與她,送進船内來。那女子道了謝,忽而便跪倒在地,“郎君大恩,雲娘無以為報,甘願為奴為妾,侍奉郎君左右。”
長垣隻是客氣道:“姑娘言重了,區區小事,不足挂齒。我叫船夫送姑娘回去吧。”
卻不想那女子忽而保住了他的手整個人貼了上來,霎時掉了眼淚,“郎君既救了我,與我肌膚相親,我衣衫不整,全被郎君看了去,如今再叫我回去豈不是要我去死?郎君無論如何也得收下我,哪怕為奴為婢,我也心甘情願啊。”
女子的哭訴聲中,夾雜着清脆的嗑瓜子的聲音,長垣冷冷朝那頭望去,就見柳心盤着二郎腿就要笑出聲的模樣......是這妖女所為。
“我是道士,不可娶妻生子。”
“道士也可以還俗的嘛。”女子柔媚的聲音像一隻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勾上了他的身體,在他心間一搖一擺地撥動着。
“整日修道,食露飲冰,你們修的是什麼道?可曾看見過道?倒不如還了俗,錦帷暖帳,香玉在懷,熱湯滾飯,不比孤零零的和那群道士作伴要好麼?”
說話間,一杯溫酒已下了肚,長垣一邊咳嗽着,一邊推開她。
眼前漸漸模糊,胸中似有一團火苗隐隐作祟。是藥...他迷亂中尋覓着,仿佛看見千萬張嬌俏的面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似乎在嘲笑。
看吧,憑他修什麼道,還不是落在了她手裡。她就不信,中了這烈性的春藥,這道士還能堅守道心,不脫下這無法衣來。
蛇一樣的尾巴糾纏了上來,從手臂卷到腰間,他一把推開又纏上了他的脖子。他口中念着清心咒,身體已是一片火原。
柳心花了大價錢請來這清波館的女子,又下了烈性的藥,長垣說到底是人,不是閹人。她就不信,這雙管齊下他會不乖乖主動脫下那無法衣。
“知道你不屑與我這妖糾纏,特地為你尋的良家女子。這是西域的藥,不解是會要命的,你就乖乖從了吧。不然沒了命,可又拿什麼修道去呢?”
她喋喋不休地說着,片刻過去長垣還是無所動作,掐緊了掌心保持着打坐的姿勢。若說那女子的手是那纖柔的絲,可以從縫隙中脫出鑽進男子的身體,那長垣的心就像那銅鑄的大鐘,将他一整個罩在鐘内,任憑絲線如何尋覓,他自巍然不動,不露分毫。
長垣穿的是一件魚肚白的外衣,她冷眼看着他脫下衣裳,隻剩下一件裡衣,緊緊貼在緊實的線條上,肌膚的紅色已不可遮掩,仿佛下一秒那火就從五髒六腑裡鑽出将那白衣吞噬殆盡。
男子悶哼的聲音不時傳來,他咬住牙齒,發間滲出汗來。那見慣風月的女子知道這是支持不住了,她勾了勾嘴角,一手挑弄着,一邊回頭望向了柳心。
柳心對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會意柔聲道:“郎君何必如此自苦呢?這裡這麼熱,又這麼硬,随我入了洞房中去,自有那溫軟床榻,幽靜僻處,隻有你我二人。來日再生下一個小郎君,也同郎君你一樣俊俏,一樣聰明......我們一同看星看雪,相互依偎,攜手白頭。這人間最大的幸福莫過于此......”
長垣的身體開始發抖,女子握着他的手傾身而上,眼見着那柔軟的嘴唇将要觸碰那紅粉,長垣卻忽而一把推開了她。
“心姐——”
男子壓抑後爆發的呓語讓柳心心跳一滞,漆黑的瞳孔刹那間隐現出淡紫的光,微微閃爍着。
她放下了手中的杯盞,一步一步走向了長垣。
“你說什麼?”
她捏着長垣的下巴,男子似乎已神志不清,眼中盡是痛苦的隐忍。
他不再說話,隻是用那雙眼睛看着她,像要将眼前人吞進腹中。
柳心有些嫌惡地松開了手,給那女子丢了個眼神,轉身走出了船艙。
長垣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她以為他早就忘了那個夢,她以為他不過是夢中的一個可有可無的角兒。可是他剛剛竟然那麼叫她,他記得那個夢,記得她的狼狽,也記得那些虛幻的情?
小長垣的回憶瞬時湧入腦海,洞房花燭時臉紅的,給她燒柴時的笑容,還有迷糊中滾燙的那滴淚......她心中煩躁起來。明明對她不假辭色,動辄責罰,剛才那又算什麼?
屋内忽而傳來一陣響動,像是什麼東西撞在了船廂上,女子的痛呼聲傳來,她抛開雜念,走了進去。本以為是一番雲雨景象,卻不想雲娘摸着額頭上的紅腫痛得掉眼淚,與她抱怨道:“柳娘子,我這實在是盡力了,這位小郎君實是烈性得很......我看他是心裡有人了,方才一直喊着心娘心娘的,這既然有了人,我們再如何用力怕是也難了呀。”
柳心目光微動,揮了揮手,“罷了,你回去吧,剩下的錢我也一并給了你。”
女子聞言這才笑着領了錢下船。微微晃動的船此刻平穩下來,晃滅的油燈散發出松香,在清寒的夜裡伴随着男子粗重的呼吸格外濃郁。
那頭他緊皺着眉頭咬着唇,這頭柳心摸索着那油燈。
冰涼的,粗糙的觸感傳至指尖,她一邊握着燈走到了長垣身前,一邊伸手去脫他的裡衣。
長垣翻了個身,背對向她,連阻止的力氣都沒了,壓抑那股燥熱已讓他幾乎虛脫。
“走...走開......”
柳心淡淡看着,聲音極盡溫柔,一邊又去撫摸他腰間。
“郎君這麼兇做什麼?與我歡好,解你欲渴,不好麼?”她低下頭來,欲要親他,“又不是穿腸毒藥,是甘霖蜜糖,魚水滋味,我與郎君共嘗,小郎君......你解開衣衫,讓我親親你吧。”
“不,不要,走開。”
“不要這個要什麼呢?郎君,隻有我能幫你,你就從了吧......”
她不厭其煩地誘哄着,卻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再次冷了臉色。
“心...心娘......隻要心娘。”
灼熱的呼吸噴薄在長垣的額頭上,又返還至柳心的唇邊,濕濕,熱熱。轉而又冷卻作冰涼,月光從窗縫中漏出,傾瀉進男子的眼睛裡,盛着女子淡紫的眸光,銀輝與清紫交融,一顫一顫劇烈縮放着。
她不知道那段夢究竟潛存于他心底還是他知而不言,但眼下她的心為眼前的男子跳動不停。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她隻是有種訝染的空白。
趙長垣...何時非她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