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姑娘俏眉杏目銀盤臉，柳手健步銀鈴嗓，精神喜氣，一笑便現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來，頭上梳了兩個發髻，一概用紅發繩系着。執着手進來，一眼便瞧出人來，朝着風臨利落一禮：“奴婢拜見定安王殿下，願殿下玉體康安，福壽綿延。”

風臨見她也心生歡喜，問她：“你叫什麼？多大年紀？”

小姑娘回道：“回殿下的話，奴婢今年十二，本家姓木，自入宮還未取名。”

風臨笑道：“好個利落人，難怪能得長姐的眼。”風繼隻道：“既瞧得過，今後便是你的人了，正經給她起個名吧。”

“好。”風臨點點頭，花名樹名，想了幾個都不滿意，故而央道，“長姐會起名，給我想個吧？”

風繼點頭，略一思量說：“你現有的兩個侍女，名字意象都太寒，我想着這個不如起得吉利些。她本姓木，不如借葫蘆福祿雙全的意象，讨個收福納寶的意頭，叫她寶葫？”

風臨笑着說：“寶葫麼？這麼叫倒像個法器。”

見太女一時無去意，李思悟也不多逗留，略說會兒話便起身告退，甯歆聽太女說話入迷，毫無去意，李思悟不禁暗自惱怒，再三使眼色，這才将甯歆也帶了出來。

出了栖梧宮行了好一段路後，甯歆才不悅地問：“你總給我擠眉弄眼的做什麼？”

李思悟猛地停下腳步，瞪着她想開口，生生忍了下去，扭頭待走，卻聽甯歆道：“要說什麼就說呗，别别扭扭的。”氣得她扭頭回來，瞪着甯歆說：“你方才在那怎麼那麼多話，平時不見你好問！”

“我說什麼了？”

李妙悟道：“你難道不知殿下臉上傷從哪來？還在那問問問，我嗓子咳得都快嘔出來，也不見你開開竅！”

甯歆聽罷也急了：“我怎麼知道殿下哪傷的？我上哪知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再說，你自己嗆了茶咳嗽關我屁事，也怪到我頭上？”

李思悟氣道：“你……你，若非你姐姐尋我母親，托我照應你，你瞧我理不理你！”

“誰要你理！”甯歆惱道。

兩人不歡而散，分道離去。

淩寒殿中，風繼同風臨一道吃過午膳後作别，出了殿門後卻并不急走，隻在廊下緩步，詢問前來相送的平康：“那人怎麼也在？”

平康自然知道說的是誰，回道：“殿下為皇太夫抄佛經，請他來幫忙。”

“哦。”風繼蹙眉應了一聲，緩步踏出了宮門。

後幾日子徽儀照常來替風臨抄經，他很聰明，不過一天便将風臨的筆記仿得七八分，兩三天後再拿他的與風臨的放在一起，字迹都分不出差别。

風臨學字也算快的，也對他連連稱奇：“實在是像，實在是像。”

子徽儀笑道：“殿下若覺得我事辦的不錯，也該教我習武了吧？”

“哎呦吾把這事忘了，你要是現在可以，吾現在就教你。”風臨趕忙道。

子徽儀道：“我自然随時可以，隻是要去哪裡練？武館我是不能去的。”

風臨随意道：“就在這練呗，現成的大庭院，打滾都行，何況練拳。”

于是二人一道收好抄本筆墨，去了宮前庭中。風臨略一活動筋骨，對他說：“先教你打一套劈風掌，這掌前兩式都簡單，你初練也沒難度。”子徽儀安靜站在一旁，點了點頭。

擡手運氣，起式劈出，别看風臨年雖小，但兩掌出去已帶有風音。子徽儀在旁邊應和着拍手，叫風臨心中暗暗得意，興頭一起，一股氣打了個整套。

“殿下威武。”子徽儀拍手道。

“哼哼……”風臨昂頭一笑，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對他揮揮手道，“你試試看。”

子徽儀略一遲疑，擡手打了前兩式，胳膊雖伸得到位，但并無氣力。練了一會兒，風臨瞧他好像确實嬌弱，心道：這掌好像不适合他。

不一會兒甯歆和李思悟又來探望風臨，風臨這幾日休息，她們二人常來探望，給她帶筆記和一些零食，故而漸漸熟絡了些。

甯歆走來見他們在庭中習武，忙跑過來說：“怎麼練起武來了？練的什麼，能打給我瞧瞧麼？”

李思悟悄悄翻了個白眼，近前對風臨行了一禮。

風臨笑着回道：“剛剛打了套劈風掌，子徽儀說想學，我們就練着玩玩。”

甯歆走到近前，看着子徽儀笑道：“這麼個标緻的人兒也能打拳麼？”

子徽儀行了一禮，微笑着說：“不過練着玩玩，盼着強身健體罷了，哪能比得上甯小姐這樣武将世家出來的人。”

聽完甯歆樂道：“哈哈，好會說話的公子，又生得這樣漂亮，若不是我入宮來當殿下伴讀，哪還知有這樣靈巧的人兒？”

甯歆一向愛說話調笑，見了漂亮男生更愛說笑幾句，也是不少富貴子孫的通病。李思悟自認出身書香世家，很瞧不上她這副樣子，在旁邊白眼翻得眼珠子都要翻出來。

不知怎的，見甯歆同子徽儀說笑，風臨有點别扭。自認識起，子徽儀一向圍着她轉，平日裡除了自己也沒見同别的女生說話，今天見到他也跟着旁人說笑，有點不舒服。

庭中聊了會兒，見起了風，衆人便都回殿去了。将課業溫習一遍，稍坐閑聊，幾個孩子便各自散去了。

翌日，風臨臉上傷痕已消盡，便複課學習，照常去武館修習。甯歆自然樂意去活動筋骨，但李思悟卻不喜，可身為伴讀也不能不去，故而硬着頭皮也上了。

受冷清許久武師見了風臨，身為師者的熱情又被重新點燃，盡心盡力地教了套新拳法，風臨也高興去學，看了兩三遍便能完整地打出來。

待教完練習時，風臨與甯歆一道練拳，有一處招式二人起了分歧，一開始還在各抒己見，二三十句後便各有了惱意，待三四十局，雙方已是各不相讓。

甯歆道：“旁的都好說，就這武字上我一定要較真。我從小練武，光兵器就練了三樣，豈不知如何打拳？”

風臨一笑，毫不相讓：“誰不是從小習武？吾打會走路就被送來軒武場紮馬步了，難道比你差什麼？”

甯歆不以為意，道：“誰知到底如何，殿下練的武若同人比試，哪個敢赢？”

風臨聞言道：“如何不如何，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吾隻問你敢不敢赢，若不服，咱們就比劃比劃！”

甯歆早有此意，一來被叫來給人伴讀本就不情願，成天拘在宮裡更是憋悶，二來，她心裡也不服這個小親王，既然這小親王要比試一番，那就順她的意！

二人說着便擺開架勢，風臨問她：“持械還是空手？”甯歆隻道：“您随意！”

李思悟見狀倒上前勸了兩句，見她們真要打，便退到一旁去了。武師們也不摻和，說到底練武免不了對打，若覺得不好到時再攔也不遲。

風、甯二人也不多話，稍稍客氣一番，便出手了，開始還是招式切磋，後來純粹是互毆。甯歆開始仗着年紀占了點上風，可不過十幾息的功夫便落了下風。風臨運足了内力，兩拳把她轟倒在地，問她：“服不服？”

甯歆嘴硬道：“不服！再來！”

風臨也不客氣，又是一通拳腳，甯歆也拼命回擊，直打得鼻青臉腫，各自都挂了彩。最後這場切磋以甯歆被風臨一個劈風掌劈飛而結束。

甯歆打得筋疲力盡躺在地上，風臨也是力竭，可還撐着站在那，昂着頭中氣十足地問：“現在服不服？”

甯歆心知技不如人輸了一局，卻也不吱聲，躺在地上喘着粗氣，忽然笑了起來。

風臨站在那，也不知為什麼跟着笑了起來，向她伸出手。甯歆也不矯情，拉着她的手站起來，笑道：“隻今日一局，不算什麼，等好了再比！”

風臨揚起下巴道：“随你來幾次。”

說罷二人沉默片刻，都笑了起來。說來也怪，自那以後兩人的關系倒親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