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連着服了兩日藥後,春泥和陳靈芝兩人身體已經完全康複,就連啞和身體無力的階段都沒有,以此看來蛇根草确實對此次疫病有治愈的功效。與一開始的局面不同,如今外面已經是十分危險,而淩霄殿内是個十分安全的地方。據夏侯淳觀察,凡是已經感染過疫病的病人再次感染的幾率會很小,也就是說,就算此時他們幾個出去也沒有什麼需要顧忌的了。
而當夏侯淳把自己的想法說給毋翀聽時,卻遭到了對方的反駁:“不可,如今外面形式險峻,你又沒有染過病,不能出去冒險。”
“我既然能來就能走,這是我的自由。”況且她說出自己的想法壓根也不是來和毋翀商量,而是來告知一聲而已。“陳太醫,如今皇上還在病中,需要我們去出一份力。”
新的方子她還沒有遞上去,一是考慮當時不确定蛇草根的藥性和毒性,二是如此大功,她可不願意拱手讓人。如今皇上身體還未好轉,正是她去領功讨賞的時候。
經過這幾日病魔纏身,夏侯淳于他而言有救命之恩,如今她說什麼陳靈芝都覺得有道理:“老夫願意聽從夏侯小姐的安排。”
陳靈芝已經感染過疫病,有他幫忙将會減少很多麻煩:“如此小女這邊就先謝過陳太醫了。”
毋翀見自己說的話毫無作用,索性也不再執拗于此。既然她這麼喜歡冒着風險上前,他就跟在她身邊善後便是了。
疫病一旦傳播起來速度極快,皇宮内人心惶惶,好些宮女太監害怕被傳染企圖偷偷逃到宮外去,他們卻不知宮外的情況沒有比宮内好多少。一時間皇宮内人心渙散,沒有了主心骨便如同一盤散沙,極其的危險。皇後,皇貴妃日日在皇上身邊侍疾無暇顧及後宮内亂,太子躲在太子府不敢出面,三皇子四皇子均在病中,五皇子自從去雞鳴寺後便沒有了音訊,而那個六皇子向來膽小如鼠更是靠不上,放眼望去諾大的皇宮中竟無一人可住持全局。
皇上昏睡了兩日,夜夜夢魇說胡話,今早好不容易睡下去了,計歡和皇後也得空在偏殿休息。“姐姐,如今宮中大亂,怎麼不見太子出面主持大局?”
皇後心知計歡此話分明就是用來刺她太子無能。她哪裡不知道現下正是讓太子表現的好時機,可太子本就因為上次被陷害殺人一事身體每況愈下,因為那個宣玑甚至連男女之事都再也提不起興趣,如今後宮這種情況她哪裡敢讓太子出面主持大局,一個不小心染上疫病可如何是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何苦用性命去憑頭銜?隻要她還是六宮之主,這太子之位誰也動不得。“妹妹侍疾糊塗了吧,太子這些日子身體不适早就告了假在府中修養,再說,這後宮有你我二人,何須旁人插手?”
計歡懶洋洋的躺在美人榻上,像隻剛睡醒的貓兒一般,用最溫柔的聲音露出最尖利的獠牙:“話是如此說,可皇上病了,太子也不來瞧一眼,待皇上醒來若是知道了,也不知該如何寒心了。早前他們父子二人就因吏部尚書之死有了嫌隙,若是這次再因為這個惹得皇上心中不快,那太子這仕途可就岌岌可危了,妹妹可是真心實意的在為太子擔心呢。”
提及皇後和計歡之間的恩怨,還得從七皇子毋清源說起,當年計歡懷孕七個月時皇後邀她一同去禦花園賞花,原本計歡是不想去的,可耐不住皇後一再盛情邀請,況且那時她也隻是個貴人,若是再三拒絕定是要被人說成恃寵而驕,無奈她便去了。在兩人過橋時皇後沒走穩直往計歡身上倒,計歡懷有七個月的身孕哪裡禁得住皇後的撲倒,兩人就這樣雙雙落了水。後來計歡就早産了,皇後淚泣自己的無意之舉害得計歡早産,便自請皇上降罪要遁入佛門日日夜夜為計歡和七皇子祈福。
可計歡哪裡有那麼傻真相信她是無意的,隻是那時她也身子虛弱沒有力氣和她對峙,一心撲在了孩子身上。慶幸的是孩子雖然早産,可經過她沒日沒夜的抱在懷裡奶着竟奇迹般地活了下來。
後來礙于太子求情,加之後宮不可一日無後,皇上隻是将皇後罰寫抄佛經,禁足一月,此事便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雖然事後皇上為了彌補計歡給她封了貴妃,可這顆仇恨的種子終究是埋下了。
計歡永遠是這樣,輕輕松松一句話就能往她最痛的地方刺下來。從她入宮起便仗着皇上的寵愛總是對她百般挑釁,如今皇上都病倒了竟然還敢如此,皇後哪裡還能再忍,當即不甘示弱的回嗆道:“妹妹還是多關心關心你自己吧,皇上的病可是會過人的,若是妹妹一不小心染上了,可就見不到皇上醒來了。”
計歡冷笑:“姐姐這話好生傷人啊,教皇上聽到了還以為姐姐罵他是瘟神呢。”
皇後一聽這不是要給自己按個殺頭之罪嗎,立刻撇清道:“本宮沒有這個意思!你休要胡言亂語!”
正巧此時外面有宮女進來傳話。
“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三皇子在殿外求見。”
毋翀是宮裡第一個染上疫病的,沒有皇上的口谕怎麼出來了?皇後皺着眉道:“三皇子,他病好了?”
毋翀人未到聲先達:“多謝母後挂心,兒臣的病已經好了。”
夏侯淳跟在毋翀身後進來,一擡眼便與計歡視線交彙,後者勾唇一笑,妩媚中透着一股子邪氣,能在後宮之中與皇後相抗衡的,除卻家室外,容貌自然是最重要的。
“臣女夏侯淳拜見皇後娘娘,皇貴妃娘娘。”
“起來吧。”皇後揉了揉肉眉心,見到夏侯淳她就覺得沒好事。
“謝皇後娘娘。”
皇後問:“你們來此有何事?”
毋翀道:“兒臣如今身體已無恙全靠夏侯小姐的醫術所救,兒臣聽聞父皇病了,特帶她來為父皇看病。”
“胡鬧。”皇後不悅道:“太醫院裡有那麼多太醫為你父皇治病,怎麼輪得到她一個黃毛丫頭來看?”
皇後這話說的算是極其不給夏侯淳面子了,一般姑娘家聽到這種話隻怕是又羞又懼的不敢開口,如今正是掙皇恩的好時候,她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皇後娘娘,幾日前陳太醫與淩霄殿的宮女春泥感染疫病,臣女用藥後兩日便恢複了,臣女對此病已有把握,請皇後娘娘讓臣女一試。”
夏侯淳救治三皇子本就有功在身,如果再讓她救駕,那這功勞也太大了,她是計歡身邊的人,若到時邀功提出什麼不利于自己的賞賜……皇後不得不防:“皇上的龍體豈是能讓你試藥的,你那藥若是真有用便把方子遞給太醫院的太醫,他們行醫數十年總比你一個深閨小姐懂得多。”
皇後将話說的毫無回轉的餘地,夏侯淳身份卑微沒有資格和她叫闆,隻能幹站在原地。這皇後對她的敵意來的過于莫名其妙了一些,不管皇後怎麼拒絕她是一定要掙到這個功勞的,别無他法夏侯淳隻能給計歡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為自己說兩句。
“若是人人都能靠着方子治病,那還分什麼太醫遊醫?”計歡說話時總是透着一股慵懶,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皇上如今昏迷了兩日便就說明那些太醫無用,姐姐若是真為皇上着想就不該帶着偏見看人。”
皇後剛要開口,毋翀突然道:“母後,兒臣覺得皇貴妃娘娘說的不無道理,況且有太醫在旁協助,也出不了什麼岔子,夏侯淳有治療此次感染疫病病人的經驗,兒臣相信她一定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要隻是計歡一個人站在夏侯淳那邊皇後還有法子轉圜,可毋翀也開口替夏侯淳說話,皇後就是再不願也隻能妥協。
一切準備妥當後毋翀和夏侯淳走進皇上的寝殿,屋内一幹閑雜人等都被毋翀揮退了。夏侯淳坐在床沿先是替毋帝量了一□□溫,雖然還在發燒可溫度不算高。“蛇草根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熬好,這燒得盡快退下去等不得,淩王殿下,你還記得當時我給你針灸時你身體可有不适?”
那是一段畢生難忘的記憶,毋翀道:“那時你施過針後我感覺身體舒服很多,然後我便趁着清醒之時照着你銀針刺過的幾個穴位用内力将體内毒素逼出來了,并無不适。”
“看來針灸還是有效的,不隻是針對有力内之人。”夏侯淳覺得這個辦法可以一試:“幫個忙,将皇上的上衣褪去,我施針試試。”
這人也太不把自己當做女子了,難不成是個人病了她就要脫别人的衣服替人針灸嗎?毋翀本想拒絕,可一想到大概率自己的話不會被采納,除了徒惹夏侯淳不悅外毫無作用,況且現在還有皇後在外面虎視眈眈,救毋帝是第一位,内心一番掙紮後隻能摁捺住心中的不快,配合夏侯淳完成了針灸。
夏侯淳收針時毋帝燒紅的臉逐漸退回了正常的顔色,等宮女将熬好的藥汁端來時,毋帝已經能睜開眼睛了,隻是神智還不是很清醒,說話聲音十分虛弱。
“老三?”他看到坐在自己床沿的毋翀,神情有些訝異:“你怎麼在這裡?”
“父皇,您高燒一直不退兒臣擔心您,便帶夏侯姑娘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