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毋帝視線微微偏移,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少女,她手裡還端着一碗藥汁。
夏侯淳露出一個标準而不失親切的笑容,道:“皇上,這是臣女新研制出來的方子,喝下去包您第二日生龍活虎。”
毋翀道:“父皇,兒臣淩霄殿的陳太醫和春泥前兩日也染上了疫病,就是夏侯姑娘研制出來的解藥治好的。這藥剛熬好,兒臣喂您喝。”說着接過夏侯淳遞過來的金碗。
有毋翀在一旁做助攻毋帝的戒備之心少了許多,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
毋翀喂藥極其小心緩慢,生怕嗆到毋帝似得。夏侯淳站在一旁心中默數着時間,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看着毋帝的反應。終于,毋帝喝完最後一口時,夏侯淳悄悄地松了一口氣。
毋翀放下碗,用擰幹了的手巾給毋帝擦了擦額頭的汗:“父皇,感覺如何了?”
“朕……”毋帝面色凝重,頓了一下,忽然笑了:“感覺身子爽利很多。夏侯之女果然是個神醫,沒有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皇上是天子,龍體自有天神佑護,臣女能為皇上解憂是臣女的福分。”
倒是個不驕不躁的性子,毋帝心中十分滿意。擺了擺手道:“行了,你和老三先下去吧,朕累了還要再睡會。”
服了幾貼藥後第二日皇上已經能起來處理政務了。眼下上京城已經淪陷,城中百姓超過半數都已經感染,城内人心惶惶無人敢出門,現下又正值冬季,好些家裡不富裕的斷了生計沒了糧又生着病,不少人死在路邊,也不知是餓得,病的,還是凍的。皇上将夏侯淳的方子給了太醫院,命他們去宮外各大藥房如法炮制,日夜趕工,務必三日内讓上京城所有百姓喝到解藥。
好在當初毋帝下令封了上京城,周邊城鎮并沒有受到波及。
這日皇上與各大臣商議完國事後将夏侯淳單獨叫到了議事廳。
“臣女拜見皇上,吾皇萬歲。”
“起來吧,不必多禮。”毋帝正在埋頭查閱奏折,聞言并未擡頭。“你這些日子呆在宮裡,可知夏侯愛卿有多着急?”
這是要趕自己出宮了?夏侯淳心中拿不定這位帝王的心思,隻好低頭沉默不語。
“怎麼不說話了?”毋帝見她半天沒動靜,從奏折中擡起頭,見夏侯淳一副無辜的樣子站在那裡,好像自己欺負她了似的,有些失笑道:“你這丫頭不是挺會說的嗎?這會怎麼不說了?”
夏侯淳小心翼翼道:“皇上還在為臣女先前無意的隐瞞而惱怒嗎?”
她說的是隐瞞,而不是欺君之罪,這無形之間降低了她與皇上之間的鴻溝,就像是個闖了禍的小輩在請求長輩的原諒。讓皇上縱使真耿耿于懷也不好意思拉下臉來秋後算賬,更何況這次夏侯淳不僅救了自己,老三,更救了上京城數十萬的老百姓。
“朕是那麼小氣的人嗎?”毋帝一笑置之,道:“行了,你也别繃着了,此次你救駕有功,平疫病之災更是功德無量,說吧,想要什麼賞賜,朕滿足你。”
“臣女如今有皇上做靠山,往後在夏侯府定然是橫着走,沒有想要的。”
毋帝被她的油嘴滑舌逗樂了,眸光深沉的盯着夏侯淳,略帶着些試探道:“你這丫頭嘴可真伶俐。朕看你舉止端莊,性子跳脫,甚的朕心,朕封你個完顔郡主,如何?”
郡主頭銜是何等的榮譽,再多的封賞都比不上這個頭銜。可身份越尊貴,身上的責任也就越大。“臣女惶恐!”她隻是區區一個戶部尚書之女,怎麼擔得起郡主的頭銜,與她無什麼益處不說,反倒容易引人記恨招惹麻煩上身。況且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夏侯淳撲通一聲跪下行禮:“臣女當不起大恩,請皇上三思。”
“那也不要,這也不行,那你到底想要什麼?可别告訴朕你什麼都不想要,如此功勞沒個封賞,傳出去了還以為是朕小氣。”
欲拒還迎點到即止,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夏侯淳磕頭行禮毫不掩飾道:“臣女…确實有一事請求皇上成全。”
毋帝心道這丫頭還是有幾分謀略的,竟然在自己的面前還玩起了欲擒故縱:“原來在這裡等着朕,說吧,什麼事。”
“臣女自幼喪母,與丫鬟相依為命在府内長大,早看淡了親緣一事,如今臣女馬上及笄,府中主母一個念頭便能左右臣女後半生,臣女希望皇上給臣女一道保命符。”
毋帝饒有興趣道:“哦?說來聽聽,你指的是如何的保命符?”
夏侯淳擡起頭,一字一句道:“臣女的親事,須得臣女自己點頭同意方可作算,任何人不能為臣女指婚。”
如今泰平雖說盛行謙讓女性之風,可女子在這弱肉強食的年代終歸是弱者,一旦套上姻緣後半身便隻能受制于人。平常百姓家女子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高門大戶的官家小姐,她們的親事多是官場上的聯姻,像她這樣沒有生母的,甚至隻配淪為其他人的踏腳石。
她上一世便是如此,最後落得個萬箭穿心而死。
這一世她不能再将自己這個弱點拽在别人手裡。
毋帝算是弄明白了:“你這丫頭的意思是,日後就算是朕也不能給你賜婚?”
這個要求說小也小,可要往大了說也不是不行,畢竟高門大戶的小姐這婚事能做主的并不是一人,而在朝野上縱橫交錯的人際關系中,有時候一樁婚事便能解決一樁麻煩。夏侯淳拿不準毋帝會不會同意,隻能繼續磕頭表示自己的決心:“求皇上成全。”
毋帝摩挲着手中的串珠,閉眼沉思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朕允了。”
“臣女叩謝皇恩。”
“起來說話吧,你沒比小七大多少,可心智已然如此成熟,想必兒時沒少受苦,朕記得夏候愛卿夫人是上京王氏,與朕說說吧,她待是否待你有所欠缺?若她真有不周到之處,朕定然給你做主。”
皇上是這麼問了可夏侯淳卻不能這麼答,一國之主哪裡有閑工夫聽朝臣的後院之事。“臣女為人子女不能議論長輩是非,臣女很好,多謝皇上挂懷。”
現在說過得很好,剛才求他賜她保命符時可不是這麼說的。果然狐狸窩裡生不出小白兔來,夏侯淳這油滑的性子倒是和夏侯平十足的像。
“不願說便罷了。”盡管知道被夏侯淳給算計了,可毋帝也不會真的和一個孩子去計較:“長京城早先淪陷疫病,死傷無數,昨日朕已派人快馬加鞭将你的方子送去了長京城,待計晖的好消息傳來朕還要給你封賞。”
長京城乃泰平與霧仙國的交界之處,在泰平的最南邊,其路途遙遠,騎馬快則半月,慢則月餘。長京離上京隔着千裡之遙,上一世疫病并未傳播到那裡去,這一世怎會出現這種變故?還有,靈均不是說計晖在上京城救治病患嗎,怎麼會跑到長京城去了?夏侯淳心中有諸多疑問,可卻不敢真的對毋帝問出來,怕他心中生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