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走着,突然從不遠的拐角處傳來女人的哭喊聲,還有男人憤怒的呵斥及拳腳聲。
計晖道:“去看看。”
女人蓬頭垢面的坐在地上,懷裡死死抱住正在高熱的孩子,仰頭看着圍成一團的官兵哭着求饒:“官爺官爺我兒子他沒被傳染,昨夜他受涼發熱了吃點藥就會退下去的,官爺求求你們了不要把他抓走求求你們了……”
有個胖個的官兵不耐煩道:“你這話老子都已經聽膩了,哪個被傳染的會承認自己有病,快點撒手不然連你一起抓起來!”
女人涕泗橫流一邊求饒一邊用力的磕頭:“官爺我求求你們了,我兒子真的沒病,他就是受了涼,我這裡有銀子你們都拿去,求你們了不要把我兒子抓走,求求你們了!”
額頭不知何時磕破了皮,可女人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似的隻一個勁的不停的磕。
圍觀的官兵中有個矮瘦個兒,從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見女人的衣襟内。他喉結動了動,悄悄伸手拉了拉一旁的人,用下巴示意他也去看,随後做了一個十分猥瑣的表情。另外那人明白他的意思後低聲罵了一句:“敢做這種事你不要命了?”
先前的胖子瞪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
那存有龌龊心思的瘦矮個兒踮起腳尖在胖子耳邊說了一句,随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那胖子起先是皺着眉極其不耐煩,直到聽完矮子的話後緩緩勾起了嘴角:“你這下作的東西這回倒是想了個好主意,自從一并爆發以來哥幾個天天忙的跟條狗一樣,不是殺就是燒也确實很久沒‘開葷’了,這回算你有功,就這麼辦。”
那矮子見自己的提議被頭兒給采納了,立刻挺直了身闆對着哭得聲嘶力竭的女人道:“隻要不抓你兒子你什麼都肯做是吧?”
見官兵這麼問女人以為自己的兒子有救了,她哭的嗓子都啞了說不出話來,但還是一個勁的點頭表示為了救兒子自己什麼都可以做。
“哥幾個為了這破病好幾天沒快活了,隻要你把我們伺候舒服了我們就不抓你兒子了怎麼樣。”
女人聽完呆愣在原地,額角的鮮血混着淚水從臉上滴在了懷裡的孩子身上。随後瘋了一般地搖頭拒絕。“不、不要、不要。”
“剛才可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現在反悔可來不及了。”胖子被那矮子一句話說的瞬間勾起了淫、蟲,□□的火讓他已經失去了耐心,彎腰猛地伸出手就要去拽女人的胳膊,隻是那手還沒碰到女人的衣服下一刻手腕處便被切的整整齊齊,而肥胖的手掌掉在了一旁的泥地上,還在潺潺冒血。
這一狀況隻發生在眨眼之間,一群官兵甚至都沒看清劍的模樣,隻隐約覺得一道白色的劍光閃過,胖子的手掌已經落了地。
胖子愣愣的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正在冒血的手腕,他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維持着彎腰的姿勢一動不動。圍觀的那群士兵見此異狀吓得倒吸了一口氣,瞬間紛紛抽出了腰間佩戴的劍,剛才胖子斷手的一幕還停留在他們腦海中,連帶着握着劍柄的手都在發抖,齊刷刷地盯着從天而降的三個人。
直到此時胖子才傳出痛苦的哀嚎聲,響徹上空。
“我、我、我的、我的手、我的手!啊啊啊啊啊!”胖子在空中胡亂揮舞着被切斷了的手腕,痛感此時襲遍他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膚,剛才盛氣淩人的氣勢被鬼哭狼嚎取代。“我的手沒了,我的手沒了!”
矮子哆嗦着嘴唇,顫巍巍的劍尖對準三人中間那個女子,結結巴巴地問:“來、來、來、來者、何何何何何何人?”此時他心中無比的慶幸剛才先對那女人伸出手的是胖子,否則現在斷手的就是他了!
血珠順着劍身快速往下低落,計晖手腕一轉,劍上的血便被全數甩入了泥土中。
胖子還沒嚎幾句便失血過多昏迷倒地,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無人敢去扶他。
計晖眸光清冷:“長京太守張勇遠在哪?”
矮子見自己被人無視了,也不再當那個出頭鳥,縮着脖子退後了幾步。一群人面面相觑猴有個膽子大的顫聲問:“你找我們張大人幹什麼?”
靈均喝道:“疫病當前你們非但不救治百姓,還欺壓殺辱,實乃泰平将士之恥。”
那官兵聽出了白衣少年的言外之意,這三個人從衣着上來看非富即貴,尤其是中間那個女子,雖是女人可渾身都充斥着不可侵犯的威嚴。不管他們是什麼人,能肯定的是一定不是他們這些喽啰能招惹的,眼珠一轉當即将責任撇得幹幹淨淨:“我我們我們正要處理感染者,是這個女人不配合我們一再拖延時間!”
“你這狗東西當我們是聾子嗎?”白駒沒忍住爆了粗口:“剛才你們的對話小爺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大難當前你們非但沒有仁慈之心反而要行禽獸之事,斷一隻手腕都是輕的,小爺恨不得扒了你們的皮遊街示衆。”
見自己的謊言被黑衣少年拆穿,那膽子大的官兵也不敢再胡編亂造,低着頭不說話了。
靈均厲聲道:“你們如此行事張勇遠知還不知?”
一群士兵無人敢搭話,瑟縮着肩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然沒有一點當兵的士氣。靈均對長京的官兵失望至極,沒想到時隔多年再次回到老地方,竟是見到如此不堪的一面。
計晖收劍:“靈均,白駒,帶他們去官府,我随後到。”
靈均:“是。”
白駒:“是。”末了故意咬着牙加了句:“将軍。”
聽到白衣少年的這個稱呼衆官兵渾身一震,寒風将他們的腦子瞬間吹的清醒。将軍,女将軍,泰平舉國上下隻有一位女将軍,便是那十三歲上戰場,十五歲與大疆交戰大獲全勝自此一戰成名的計将軍計晖了!
傳聞計将軍征戰沙場殺人如麻,死在她手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其生性淡漠為人殘暴,若是一不小心招惹上,那便是——死無全屍!
有人心中害怕,手抖得劍都拿不穩,咚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人都走後計晖在女人身前蹲下,擡手摸了摸她懷中男孩的額頭:“燒了多久?”
女人傻傻的盯着面前的少女,不知是吓得還是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計晖見狀直接抓起男孩的手給他輸了一點内力:“我隻能暫時抑制他繼續高熱,徹底退熱還得吃藥,我身上帶了一些退熱藥,但是需要熬煮。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們回去。”
“女……女俠……”半晌,女人才磕磕絆絆的道:“多謝,多謝,多謝你……”
“不必客氣。”計晖伸手将女人懷裡的男孩抱起來:“帶路。”
路上,女人終于緩過了勁來,明明她剛才目睹了面前這個少女用劍切了官兵的手掌,可不知為何她心中卻一點也不害怕這個少女。反倒是之前被那些官兵團團圍住時,她的心中害怕極了。
少女十分高挑,比自己足足高出了一個頭,女人仰頭看着走在身側的少女,心中忐忑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女俠……你……叫什麼?”
“計晖。”
“計晖……”女人跟着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或許因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才會有這種親切感吧。
她隻是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婦女,雖是聽過泰平有位鼎鼎大名的女将軍,可她哪裡記得住對方叫什麼名,更不可能将這個平易近人的少女往傳聞中殺人如麻的女将軍身上想。
計晖問:“你呢?”
“女俠叫我劉氏吧……”
“劉氏,方才是怎麼回事?”
提起剛才的事,劉氏的心又沉到了谷底。“自從長京城出現瘟疫後官府發了告示,勒令我們不許出門,更不許去藥鋪,無論有沒有感染一旦在大街上抓到統統都要關到牢裡去,官府有令我們老百姓哪裡敢不從,我們躲在家裡都不敢出來。三天前下了一場大雨,我兒子貪玩在院子裡着了涼,我看他燒了三日還不退便想着偷偷出門去找個郎中看一下,結果……就遇上了官兵。”
“城中那些感染者呢?”
劉氏搖了搖頭:“我們村沒有人感染,但是我聽說城裡許多人都被感染了,家裡有一個感染的全家都會受拖累,和感染過的人接觸過的都會被抓起來,抓去哪裡了我不知道。”
計晖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絲異常:“你們村一個感染的都沒有?”
“是啊。”一開始劉氏自己也有些奇怪,不過也沒有放在心上:“可能是村裡供奉的天神娘娘保佑着我們吧。所以我很确定我兒子沒有染上疫病。”
此次疫病來勢洶洶,張勇遠上奏折長京城感染者死傷無數,一個村怎麼可能獨善其身一個感染者都沒有?究竟是沒發現,還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