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夏侯淳所猜想的那樣,一月後毋帝一道聖旨下來,大理寺從大理寺卿到雜役統統換了人手,五皇子毋辛又重新做回了他的閑散王爺,唯一不同的是他開始與那些大臣一樣上朝,雖然暫時還沒有官職在身,但是朝中哪個大臣是吃素的,光是看毋帝的一舉一動便知整個上京城風向如何。
如今泰平幾位皇子,大皇子因錢忠義一事後一蹶不振,四皇子一夜間被皇上派去了偏院城池,說好聽點是駐守,實際上就是流放。
如今諾大的皇朝中,五皇子不理朝事,六皇子既沒有母家背景,為人又膽小,在朝中就是個透明人物。七皇子年幼。唯有三皇子一人得寵,也是毋帝如今最信賴的皇子。
而現在毋帝最關心的事情,則是和大疆和霧仙兩國的戰事。雖然泰平和大疆已經簽署了休戰書,可據探子來報,大疆國主數月來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更是傳出已經不久于世的言論,大疆王生性風流子女衆多,若是他清醒時留有遺囑傳位那還好說,若不然他溘然長逝,那些公孫王子争奪起來必會引起内亂從而牽連到泰平。
大疆下一任繼位者沒有野心倒相安無事,若他如同年輕時的大疆王那般野心勃勃,那泰平必将少不了戰事,兩國交戰屆時吃苦的還是天下的百姓。
毋帝沒有稱霸天下的野心,他從繼位起心中就隻有一個信念,那便是泰平的國土一寸不能少,但也絕不會去搶占他國領土。若是放在普通百姓裡,毋帝便是隻想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過好日子本分人。
這也是毋帝忌憚計家,卻又舍不得抹去計家的原因。
相比較大疆來說,霧仙的狀況就要好得多。且先不說霧仙與泰平邊境有計遠洋帶軍駐守,且說霧仙國主子嗣凋零,隻有一脈血緣繼承國統,據說那位年輕的繼承者還是個病秧子,就算繼位想來也是掀不起什麼風浪。
幾國之間局勢如同迷霧,泰平顯然要比其他兩國占盡優勢,而也正因如此,朝中大臣紛紛自動站隊,一派是以三皇子為首的激進派,另一派則是以五皇子為首的保守派。
激進派,顧名思義便是趁你病要你命的武夫,他們主張趁其他兩國内憂再給他們來個措不及防的外患,從而一舉統一天下。
可有這霸心是好事,但實際行動起來卻是困難重重。且先不說打起來需要大量人力物力财力,且說如今泰平戰績能拎的出來讓大家看過眼的,也就隻有計家,若泰平此番真因為計家而一統天下,那是賞,還是不賞?
若是不賞,難以堵上天下悠悠衆口。
若是賞,又當如何賞賜?
如今計家已經是盤根錯節的大樹,深深紮在泰平的皇城根裡,計遠洋的胞妹貴為皇貴妃娘娘,計晖雖沒有官職,手中卻有兵馬,已經是賞無可賞。
難不成與計家再去平分城池?
毋帝可不願意看到這種場景。
他甯願按兵不動享受着當下的和平,也不願與别人去分享千辛萬苦奪來的成果。
這時,以五皇子為首的保守派則深的毋帝之意。
保守派主張和氣生财,要知道萬一打起來,勝負且先不論,損失的人力财力沒有個十年八年是回轉不來的,與其冒險去争個頭破血流,倒不如安安心心享受着如今的美好生活。
夏侯淳和可可又搬回了夏侯府,平日裡除了去王氏院子請安外,夏侯淳就躲在自己的院子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享受清閑。
轉眼快到端午,随着氣溫一日日的爬升,連帶着胃口都差了許多。可可每日都想着法子做點可口開胃的涼菜,隻希望夏侯淳能多吃一點。
“可可,今日準備弄什麼吃?”夏侯淳走到小廚房,看着在裡面忙的腳不沾地的可可:“要我幫忙嗎?”
可可手腳不停,頭也不回的道:“小姐,你去外面看看書就是最大的幫忙了。”
前天幫忙做糖水,結果手滑糖罐子一股腦的摔進了鍋裡,害可可白忙活了一上午。
昨天幫忙燒火,可可就是喝口水的功夫,夏侯淳柴燒的猛了,一鍋剛焖好的大菜全部付之一炬。
可可哪裡還敢讓她幫忙,不添亂就不錯了。
被人嫌棄笨手笨腳的夏侯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努力辯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呀,你得對你家小姐寬容一些。”
“小姐。”可可擡起頭看着她:“您要真沒什麼事,就讓計将軍來陪您解解悶吧。”
“……”夏侯淳心道不是我不想讓她來,誰知道她最近在忙些什麼,總也不來找自己。
主仆兩個正說着話,突然夏侯府的管家李全面色焦急地站在院子門口向裡面張望。夏侯淳一轉頭就看見了他,見他深色怪異,快步走上前問:“李叔,是出什麼事了嗎?”
“陰姨娘動了胎氣,正在難産!”李全焦急的看着夏侯淳道:“老爺正在大廳裡發脾氣,讓府裡的人都過去給陰姨娘祈福。”
夏侯淳吃了一驚:“動了胎氣?是摔了還是?”
自夏侯淳幫李妍介紹了份好姻緣後,在夏侯府裡裡全早就與夏侯淳一心,他四下張望一番,确定沒人才道:“據陰姨娘身邊伺候的丫鬟說,是被夫人給推了一把,肚子着地!”
如果事情真的是李全所說的這樣,那陰姨娘這回定是命懸一線。
“王氏行事怎會如此大意?”王氏為人張揚且心思歹毒,夏侯淳相信她會做出這種荒唐事,但卻不相信她會把這件事做的這麼漏洞百出:“李叔,父親那邊現在如何看?”
李全道:“老爺知曉後先是大發雷霆,随後命人把夫人關進了柴房。”
夏候平這個舉動絲毫沒有讓夏侯淳感到意外:“有嫡長子生母這個名分在,便是再寵愛陰姨娘在她肚子裡的沒有落地之前,他都不能也不會動王氏一下的,畢竟這可事關夏侯傑的名聲。”
李全壓低了聲音道:“依小的看,陰姨娘這事大有乾坤!”
夏侯淳“怎麼說?”
“大小姐您前段時間不在府裡所以不知道,陰姨娘這胎懷的辛苦,到六七月份時大夫就診出有不穩的迹象,夫人對陰姨娘偏見積壓已久,若要出手早出手不是更名正言順些,何必等到現在要臨盆了弄出這麼大的動靜,這與自尋死路有何區别……”
李全說的不無道理,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要臨盆之際推了一把,若說奇怪,這也太奇怪了些。王氏是何等精明算計的一個人,總不會蠢到這個地步。可若這事不是王氏做的,那就說明是陰姨娘自己不想要這個孩子,隻是借此要拉王氏下水。
陰姨娘目下雖得夏侯平寵愛,可誰知道這份寵愛能維持多久?普通男人都亦善變,更何況是夏侯平這種有權有勢的男子,唯有生個孩子傍身才能更好地穩固自己的地位。
陰姨娘這樣做,無異于将自己推入火坑,如此損人不利己的舉動,實在讓人難以理解。
除非……
除非陰姨娘心中本就不願為夏侯平生孩子,甚至抗拒到不惜毀了自己的後半生,也要把這個孩子親手葬送掉。
陰姨娘剛入府時夏侯淳就隐隐覺得日後必有大事,遙想上一世陰姨娘雖進了夏侯府,可直至她替嫁和親,也從未傳出過她懷孕的消息,就更遑論流産了。
她與陰姨娘關系不深,甚至可以說毫無交集,她不認為自己重生後做的某些事會影響到陰姨娘在夏侯府的人生軌迹,那為何陰姨娘的命運會發生如此大的改變?
“大小姐。”見夏侯淳陷入冥思,李全試探性的喊了兩句:“大小姐,老爺還在大廳等着……”
現在想這些也無用,要想知道事情真相究竟如何,也要去看過陰姨娘才能下斷定。好不容易才從大理寺的案子中抽出身來,沒想到這麼快又要摻和到夏侯府後院火勢中,夏侯淳隻覺疲累不堪,馬家村裡日子雖寡淡了些,可總是叫人心安舒服的。
“李叔,李妍妹妹可看定了好日子?”
夏侯淳主仆二人在前面走着,李全半弓着腰落後半步的距離跟上。
聞言,李全喜上眉梢,嘴角都有壓不住的笑意:“多謝大小姐關心,小的找人算了日子,定在了中秋。”
“中秋佳節喜上加喜,确實是個好日子,李妍妹妹出嫁時我必準備一份厚禮。”
李全笑容更甚:“多謝大小姐。”
幾人到大廳時,一衆人跪在地上鴉雀無聲,望着丫鬟端着帶血的盆子進進出出。夏侯平坐在太師椅上,正撐着腦袋閉目養神,知道夏侯淳向他請安,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夏侯平面色凝重:“怎的這麼久?”
夏侯淳道:“女兒院子遠,耽擱了些時辰。”
“跪下。”夏侯平也不多言,他本就是随口一問:“替你陰姨娘祈福。”
夏侯淳正要依言跪下,夏侯平突然又将鋒利的眼神看向夏侯淳的雙手,随後坐直了身體,問道:“聽皇上說,你曾為七皇子針灸,治好了他的先疾?”
夏侯淳半曲着身子,也沒跪下:“女兒不敢貪功,隻是略懂針灸。”
好一會,夏侯平才看着他道:“你進去為陰姨娘看看。”
夏侯淳還是黃花大閨女,别說現在陰姨娘難産産房血腥,便是正常生産她這種未過門的閨女也是不好進去的,夏侯平這個舉動絲毫沒有考慮到夏侯淳的名聲。若是上一世的夏侯淳,隻怕會吓得不知所措。
可如今的夏侯淳,再也不是當初那般膽小懦弱了。
自從用了白毫破空後,夏侯淳就算端盞茶都不能太久,否則雙腕發酸無力,更遑論要他現在為陰姨娘針灸了,可夏侯淳也沒有過多言語,隻颔首道:“是。”
陰姨娘的産房在夏侯府的偏廳,是專門為陰姨娘生産而準備的産房,靠近水房和外面的馬路,方便照顧生産的過程。
可可想跟着夏侯淳一起進去,被夏侯淳攔在了外面:“可可,你在這裡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