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盈盈地朝薛長沅舉杯:“本宮在此敬你一杯。”
“太子妃娘娘真是說笑。”
薛長沅借助衣袖遮掩,将酒水全然灑落到别處:“能被娘娘所盛情宴請,該是臣妾的福氣才對。”
“一晃多年而過,想當年京都賞花宴的往事依舊曆曆在目,薛側妃舉世無雙的風采着實令人難忘。”
“娘娘自謙。”薛長沅假意笑笑,“太子妃娘娘才是當初京都舉世聞名的第一才女,臣妾自愧不如。”
世事悄然更移,在場賓客鮮少人還會記得當初競争京都才女的紛争,詫異着兩人竟然私交甚笃。
沈靜姝挑眉,也将酒水一飲而盡。
話鋒轉移他處,薛長沅垂首假意用膳,耳畔留意着宴席裡的動靜。
孫家兩位年輕姑娘,莫名被沈靜姝傳喚上前。
言語笑談間,旁側将軍夫人懷中的白貓忽然發狂,對着庶妹孫世頤便直沖沖撲咬上去。
摔落倒地時,世頤臉頰立時浮現兩道明顯的抓痕。
雖然傷勢瞧着不重,可也不知是否會留疤。
将軍夫人連連緻歉,奈何其權勢與地位,不是小小順天府尹能夠比較的。
孫夫人起身察看過世頤傷勢,虛與委蛇地同她交涉幾番後,插曲便就此不了了之。
孫世琴離席前,遙遙地回首望着太子妃。
沈靜姝毫不吝啬地咧開唇角,笑容意味深長。
孫世琴似乎讀懂深意,淚水倏然便滑落,對着沈靜姝的方向猛然搖頭。
隐蔽的啞謎被薛長沅瞧在眼裡,手掌不由得攥得更緊,俯身朝貼身侍女囑咐幾句。
沒過多久,果然便有東宮奴婢靠近薛長沅,借着斟酒的緣由悄悄塞給她一方錦帕。
薛長沅将其于桌下展開,鵝黃色的錦帕盛開着淡紫色的鸢尾花,邊緣因着時間蜷曲泛舊。
這無疑是沈令儀的舊物。
“側妃娘娘,若您想要知曉更多關于故人的消息,還請随着奴婢前往偏殿。”
薛長沅穩坐如山:“可是太子妃教唆你這般行事?”
“奴婢也是聽命辦事,側妃娘娘您去後便知道了。”
“若是我對此毫無興趣呢?”
薛長沅呵呵地笑起來,銀筷戳弄着碗碟裡的山珍海味。
宮婢心裡着急,連連瞥向上首座位,沈靜姝恍若未覺般自始至終未朝這裡投來一眼。
“怎麼斟完酒後還不退下?”薛長沅催促。
左右完不成命令也是個死,宮婢把心一橫,手抖着就要将酒壺傾倒。
酒壺滑落的刹那間,壺底被穩穩托住。
“若我無意前往,那便是要以更衣之故逼迫我前去咯?”
薛長沅随手将銀筷抛到桌面,嘲諷之色顯而易見:“何必再糟蹋這件衣裳,回去轉告你的主子,要麼一齊前往,要麼我就此打道回府。”
宮婢咬咬牙将此話回禀,聽得沈靜姝眼神陰毒地投射過來,薛長沅則毫不怯懦地回瞪回去。
良久,在其餘人等即将察覺到端倪前,沈靜姝終于肯颔首允諾。
薛長沅借賞花之故離席,瞧見自家侍女悄悄混着人群消失,這才順着領路宮婢邁步。
她故意駐足,等候沈靜姝跟随才肯罷休。
“薛側妃還真是小心到了極緻。”沈靜姝頗有些咬牙切齒,“東宮又非是毒蛇猛獸,怎會輕易吃了你去?”
“倒也未必,東宮裡住着的毒蛇猛獸可不少。”
沈靜姝冷笑:“巧舌如簧。”
兩人徐徐沿着花路前行,四周的景緻典雅秀麗,竟然頗有些當初公主府的風範。
靜谧的氣氛太過壓抑,薛長沅忍不住開口問道:“孫家究竟犯了何事,惹得你不惜親自出手?”
“倒也沒什麼要緊。”
沈靜姝身姿挺拔,與她并肩而行:“嫡庶之别那孫姑娘瞧不清楚,本宮便好心幫幫她而已。”
“縱然相識多年,我依舊絲毫不能理解你。”
薛長沅對此予以冷笑:“沈靜姝,你從始至終都在執着于一些無謂之事。真不曉得慕容氏是如何教導你的,竟然養出這樣拙劣的品性。”
“我最厭惡的便是你這副清高的姿态。”沈靜姝翻着白眼嗤笑,“你分明才是敗者,沒資格教我做事。”
“誰輸誰赢目前說不一定呢。”薛長沅抱胸昂首,“你不要太自信。”
“當今年歲符合的皇子寥寥,二殿下再如何寵愛你,也改變不了他沉湎山水無心帝位的事實。”
“至于三殿下,那更是失權失勢到極緻,從前再如何富貴繁華,到頭來也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薛長沅淡然笑笑:“倘若你以令儀手帕為引,邀過我來隻為說這些,我想我們沒有再繼續的必要。”
“可别着急,好戲還在後頭呢。”
沈靜姝自信從容地笑起來,步履順着花路幾經分叉,終于領路至一扇荒遠的木門前。
“打開瞧瞧?定然不會令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