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稱道東宮瘋妃沈靜姝,神志不清之餘,輾轉病榻,幾近藥石無醫。
太子爺念其多年辛苦侍奉,特賜居遠郊别苑養傷,此後東宮再無人見過她。
朝堂派系争鬥愈演愈烈,皇帝寵溺第七子的趨勢甚至超過當年的陸鴻晏,使得群臣不由開始徘徊動搖。
唯有寥寥知曉内情的心腹臣子,依舊堅定不移地追随沉溺山水詩文的二皇子。
繁華的民間巷道,茶館喧嚣此起彼伏。
沈令儀抱胸背靠着木椅,頗為不耐地擡眸,問道:“殿下如此執着地要見我,究竟意欲何為?”
“想見到阿躍姑娘可不容易。”
陸鴻靖淺笑:“不過,還是稱呼你為沈二姑娘吧。”
“沒想到殿下竟有随意為旁人安加身份的癖好。”
沈令儀面不改色地調整好坐姿,探究的眸光裡染上冷冽,頓時更加警惕戒備起來。
“何必如此着急否認,我對沈二姑娘并無惡意。”
陸鴻靖點到為止。
沈二姑娘四字,稱呼何其巧妙,甚至在沈令儀嚴防死守的警惕裡,都能夠生生融化出一絲懷舊的親密。
茶館夥計察言觀色,随即現身雙手遞交出一個包裹,黑布層層纏繞住内裡細長的物件。
“請沈姑娘到此茶館詳談,可謂是費勁周折。”
陸鴻靖将伸手按住包裹,向前推遞幾寸:“還請沈姑娘能夠替我解惑。”
沈令儀不接招,隻附和般笑笑。
“七殿下年歲尚淺,産業卻是如此遍布。”
“小小買賣,怎能和其他兄長們相提并論?”
陸鴻靖有意将話題往宸王身上引,以便刻意示弱:“猶記得當年鴻胪寺之盛況,相比自然是相形見绌。”
“對新花動之以情,讓她心甘情願地替你講話,這手段不可不謂是高明。”
沈令儀冷笑兩聲:“殿下還是太謙虛了。”
她外出都經過易容,并無被揭穿身份的憂慮,沈令儀纖纖玉指撚住黑布邊緣,抽絲剝繭般将遮掩扯落。
熟悉的物件霎時映入眼簾,她眸光微動。
陸鴻靖仔細端詳着她的神情:“你果然認識此物。”
“認不認識,還得看殿下的誠意。”
沈令儀作态搖頭,好整以暇地挑眉。
僵持片刻,陸鴻靖終究按耐不住率先敗下陣來。
“還請......阿躍姑娘替我解惑。”
稱呼改變的瞬間,他便清楚聽見“琉璃管”三字。
這名稱倒很是耳熟,似乎柔嘉皇姐頻頻提起過,陸鴻靖不由得緊蹙眉頭:“琉璃管......是為何物?”
“若問此物為何所用,不如先講講此物從何而來。”
沈令儀笑意不減,雲淡風輕的模樣叫人摸不清底細。
這誠意暗指的當然不僅僅是琉璃管的來源,陸鴻靖心領神會地微歎口氣:“此乃柔嘉皇姐之陪葬品,是我秘密摻手僥幸獲得而已。”
“難得殿下還有盜-墓的趣味。”
陸鴻靖誠摯的神情顯露:“阿躍姑娘,你的身份我自然會保密。此番請你而來隻為解惑,并無其他惡意。”
“柔嘉皇姐對我而言,甚為重要。”
“真是手足情深。”沈令儀說笑,“倘若感情這般要好,殿下又可願代替柔嘉身故嗎?”
“我願。”他毫不猶豫便回答。
這番誠懇的态度,終于引得沈令儀動搖,她将調侃的笑意收斂起來,同樣予以認真的目光回望。
“我卻覺着她不願将此物用途告知旁人。”
沈令儀擲地有聲:“你若真心在意,想必有些事情,你未嘗不能夠猜測出一二。”
陸鴻靖為她再三延宕的态度所惱怒,忽而呼喊出她的名姓。
“沈令儀,你是否對皇姐依舊心存怨恨,如今才會處處玩笑我?”
他音量并未多加收斂,着急的态度引得周圍頻頻側目,也不曉得是否會有人察覺到這熟悉的姓名。
沈令儀坐姿僵住,當即毫不猶豫起身離去。
陸鴻靖窮追不舍,纏繞着扯住她的衣袖,動作劇烈程度惹得更多茶客的注意。
“你非要這般無情嗎?你的怨恨就不能随着亡故之人一同消散嗎?”
“怨恨與否,很重要嗎?”沈令儀猛力甩開他的牽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知曉。”
她自诩談話再沒有繼續的必要,陸鴻靖違約在先,她多待在這裡一刻都會加深身份暴-露的風險。
沈令儀腳步邁出茶館門檻的刹那間,卻聽得背後之人忽而揚聲喊道。
“林祺然。”
她腳步停頓,詫異回眸:“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