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局傾斜,他也真借到了那能得到自己所願的運氣。
那看起來頗有慈悲的昌德帝竟是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透過與帝王有幾分相似的瞳孔,秦覽看到自己淡淡一笑。
“……殿下過譽了,若能與秦樾公子相提并論,實為在下榮幸。”
被支出去喚人的知府又回了廳堂裡,茶盞重新滿上間,幾人心思隔着袅袅煙霧,在門合上時又歸回了原處。
孟峥從蕭映竹手裡接過名冊,幾排人名清晰入目,皆為京城眼熟的名字。
稍微在往深處回憶,還能在往年參加的宴會中浮現出他們的面容。
對面不緊不慢地摩挲着建盞,面容浮現追思:“念茲在茲事往非,名單之上,可有殿下所熟悉的?”
細碎茶煙溫撫指尖,孟峥合起名冊,笑面如風。
“雖昔日不相識,然他日必相知,蕭國公,人心隔面,不可傲然揣測。”
溫茶入喉,蕭映竹眉眼疏淡,透出散漫随心,輕輕将話擋了回去。
“殿下之言,正合臣之意。想必日後與殿下相處,定能愉悅非常。”
廳堂沉靜,他們幽然對視,又似笑非笑的錯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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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于知府方才的所作所為,事情談畢之後,被暗中調派來埋伏在清居裡的刺客們落了網。
出于知府的本心,雖談笑不顯,可心中也是個認死理的。
清居的修建裝飾就是他性格的體現。
朝廷的風雲疊代漸漸将他雲遊閑散的性子磨砺成枯石,即使孟峥與蕭映竹已達成了共識,他仍然認為當朝的國公爺有叛變的嫌疑。
好在諒他最後沒喚人對蕭映竹動手。
不然現在也不是暫緩入獄審判,而是人頭分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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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居回來後,衆人即回到了在來赤門前就所選好的客棧裡。
孟峥并未與他們同行,似還有他事要處理,因此說定在三日後啟程去蒼郡。
月升之時,侍從回到客棧,與蕭映竹附身低于幾句。
話聲極低,姜念隻能在他的眉目間見到些許神色松動。
“知曉了,其餘之事仍按原先來,處理完交給親王即可。”
“是。”
一下午的交接,入腦的信息量太大,姜念現在都有點兒理清思緒,正看着窗外從蕉葉上即落下的雨滴發愣。
感覺到面龐上的視線,她别過頭,忽覺剛才神出鬼沒的侍從不見了。
蕭映竹身旁的人總是這般來去自如。
赤門晚上下起了毛毛細雨,房間裡都有點兒陰涼潮濕,夏天未有可供暖手的爐,隻能暫且用溫水杯壁來暖手。
兩本白皮書放在圓木桌的一角,與客棧内剛采摘的鮮花相并,猶如新刻的版畫。
還真有點兒時空相錯的感覺。
“姜念。”
她擡起頭:“嗯?”
“你想回到你原來的地方?”
“……為什麼這麼說?”
書頁被窗外清風吹開了幾頁,沙沙作響。
姜念蹙了眉,疑問地觀察着蕭映竹的面容。
他眉目舒淡,幾分關心蘊藏在看似散漫的面容中。
“因為你諾了。”
她的身份在蕭映竹這兒已經算是半遮半掩了,沒什麼好再猜疑的。
因此姜念也不像以往那樣推脫。
“想歸想,現實歸現實,兩者無法相交的。”
這話似是詢問蕭映竹過往的切入口,姜念順着話往下說。
“你後悔與秦公子相識嗎?”
她的話指向明顯,蕭映竹稍頓了幾秒,才道:
“世上沒有後悔藥,在當時的情況,即便是僞裝成解救水的毒藥,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喝下去,何況這事兒本身就為我所選。”
那場沉江戰役是自己想去的,秦覽伸出來的手也是自己想搭的。
不問計後果,也不問計原因。
僅當時當時非做不可選擇題裡,自己定會選的選項罷了。
姜念很少聽到蕭映竹用調侃的語氣說話,這麼一聽,她也笑了:
“我一開始見你與秦公子相熟,還以為是童年玩伴。”
未曾想當時的狀況竟是互相為己所圖。
一人想将當救之人當成挽救自己世家和自由的棋子。
一人想将所救之者當成猝了毒的救命藥,利用他的資源為自己鋪開生路。
利益相搭的關系本是世上最牢固的東西,更何況還有金蘭之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