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能給她答案。
在這個隻有姜念為“外來者”的時代裡,她隻能去追尋前輩的腳印,來獲得更利于自己選擇的決定。
還未全部明白所有事情之前,擺在她面前的每一條路,每一個選項,都是對她的考驗。
這些事情,都必須自己去做出選擇,主動去給出答案。
姜念站在書架前思來想去,若是避開兩人之間的間隙不去解決,那麼無論怎麼開口回複,都有“違背”他的意思。
畢竟隻是回答他的這個表面問題,不算坦誠。
她必須要明确的指出兩人之間的間隙,去主動彌補,才能繼續和他一起往前走。
現在是坦白這個間隙的時候嗎?
心中的思緒還在猶豫的萦繞,一直隐藏在這些問題之後的核心再次浮出水面,直直向姜念敞開來。
——今晚蕭映竹和她約定時間的緣由,還沒明确的告訴她。
之前都是她自己在猜測,自己在推斷。
當事人卻一句都不說。
尤為糾結的“平等”在這時分外顯眼,姜念像抓住了可以先聲奪人的理由,閃躲避開蕭映竹的言外之意,先坦然地問了出來:
“你今日下午說晚上要來找我,是有何事?”
姜念垂眼看了看自己所站在的這片地方。
“這裡不是你本來所想帶我來的地方吧?”
她若有所思地回憶起方才所見蕭映竹的一幀幀畫面,在其中一副情景上暫停了下來。
“你是因為一些原因,一些......我說的話,所以特地改變了主意,帶我來此地的。”
雖然是問句,但姜念說的很肯定。
她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蕭映竹,不打算錯過他面容上的絲毫變化。
“為什麼?”
“是我說的那些話,讓你心中的想法不堅定了嗎?”
蕭映竹的瞳孔黑白分明,深墨皎皎倒影出了姜念的影子,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映在他的眼瞳裡。
這間他人并不常來的偏僻藏書閣因為姜念的那一句問話而寂靜了下來。
姜念從他漂亮的眉目裡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那雙眼裡她的形象分明,雖是鄰家姑娘的着裝,但因為這陣子常跟随着蕭映竹,所以多添了一些貴族小姐的裝飾。
而着裝本身也是姜念自己設計的服飾,與這個時代的着裝稍有偏差,但整體并不大變化。
因此他人看上去,會顯得新奇漂亮,但并不會覺得有哪裡不同。
此時的她正是穿着自己最滿意的改良服裝,手裡握着一卷書,梳着披散至肩後的散發,那玉簪因她微微側頭一笑的動作,前後輕快地晃動,撞出了銀鈴一般悅耳的聲響。
姜念的笑容此刻定是挑釁的。
但因為她的眼裡沒有多少笑意,所以又多了幾分冷然。
如犀利的銳劍一般,慢慢劃過蕭映竹的面容。
最後定幀在他散淡的眉眼上。
在此之前,姜念從未做過如這般逾矩的舉動。
今日這樣的做法,也是基于先前兩人的過往行為。
姜念并非是木頭,她是能大概的感知到在哪段時間他們之間的關系有變化的。
隻不過平日她并未表達出來。
而現在也是時間了。
—
木架上頂裝書的紙頁墨香還萦繞在房間的四周,外邊的雨停止了有一段時間,隐藏在樹叢裡稀疏的蟬鳴再次響起。
鞋面塌過木闆,沉悶的聲響一聲聲點在誰人的心頭。
姜念在蕭映竹面前站定,擡起頭仰望他。
蕭映竹的皮相生得極好,即便是從下往上看這般刁鑽的角度,他也依舊漂亮如初。
那雙散淡無波的眼裡因為她的湊近,稍起了些幾不可察的漣漪。
長而密的眼睫細密垂下,越顯眼尾的狹長。
連同着他主人略微低頭的動作,随意别在耳後的發絲也落下了相同的弧度。
雪青色的衣裳在悠悠搖晃的燭火中暈染上一片紅,極淡的陰影勾勒出他好看的側顔,那抹淡色的唇都逐漸加深了殷紅。
他們的距離幾近,若是姜念踮起腳尖,便能以唇碰到他的下巴。
若是蕭映竹再欲低頭些,那垂散的發絲便會輕落在姜念的肩頭。
燭光在彼此之間搖曳,照亮了蕭映竹那隐晦不清的面容的同時,也點亮了姜念眼眸中那抹隐藏極深的光熠。
那明亮的光似能看透世間萬物,不錯漏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