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靜默片刻,蕭映竹悠悠道:“你問得太多了。”
“——哪有?”
見蕭映竹不是特别決絕的态度,秦覽就覺得還有點兒問出的希望:
“你不信任屬下?還是你不擔心她會遭遇不測?這麼放心安排她去當侍女。”
目前走得每一步都至關重要,像是要去敵方那兒竊取情報的,必定是不會背叛,要得到蕭映竹信任的人。
蕭映竹信任姜念,卻又偏偏把她安插在最危險的地方,這一點很耐人尋味。
按秦覽對蕭映竹的了解,隻要是他所想到得到的,一般都會牢牢地掌控住,絕不會把軟肋送到别人手裡去冒險。
畢竟放在他自己身邊才是最安心的。
因此這一路以來,姜念幾乎都沒離開過蕭映竹的身邊。
她在蕭映竹這邊的特權已經超乎過了所有人,但在秦覽眼裡看來,姜念似乎還不自知。
......不知道她認為自己在蕭映竹這邊的定位是什麼,看剛才姜念言談會上的态度,十有八九對蕭映竹有偏見。
秦覽暗自思襯了片刻,見蕭映竹不回答,他也不在意,繼續按着自己的思路問道:
“現在看來你是什麼都沒說啊。”
他笑了聲,語調有些興味。
“你就不怕她誤解你的意思?”
昨夜才答應了與她合作,并且親手交給她一件屬于自己的貼身信物;今日又賦予了她一個任務,這項任務隻有深受他信任的人才足以勝任。
這樣的做法已經非常明顯了。
蕭映竹想不明白有什麼好誤解的。
這不是個人都能理解的嗎?
他淡淡看了眼秦覽,語調涼漠。
“你當她同你一樣?”反應驽鈍。
“——”
這若有若無的嫌棄和無趣讓秦覽抓不住邊,随即就被反問的啞口無言,有種夢回宗門被桃郁質問的錯覺。
愣怔了片刻,他腦海忽然靈光一現,笑着朝蕭映竹追問道:
“我算是發現了,你今天不高興是因為她冷臉待你?”
蕭映竹本打算送佛送到西,省得等下又借着那份禮物找姜念問東問西。
可現在看來,一直回答也不是個辦法,就算回答的再簡短,秦覽也有巨大的腦洞讓他的問題變得無窮無盡,怎麼也問不完。
既然這樣,還是先走算了。
閑暇時間,還是讓耳根清淨為好。
蕭映竹收回了視線,有些意興闌珊地起了身。
“随你想,先行一步。”
他的步伐很快,沒一會就開門走了出去,完全無視秦覽那還欲再說的話。
秦覽看着蕭映竹一步也不想在這兒多留的背影,緩緩收回了視線,記憶飄忽到剛認識蕭映竹的前兩年。
先國公去世的早,之後的一切都還未布置,因此在當時,國公府是在昌德帝手上的。
為了将那片留有父母物件的府邸重新要回,蕭映竹在當時做出了不少努力。
和現在隻要一下令就幾乎能将萬事想要之物得到手的他,當年的蕭映竹顯然沒有這些權利。
在最初,蕭映竹面對的隻有離開他的奶奶,空蕩的家,以及随時都會被昌德帝收回府邸的那一紙诏令。
在孤立無援的同時,外界還有多隻手在國公府外躍躍欲試,試圖瓜分一杯殘羹。
那兩年的蕭映竹留給秦覽的印象,便像反複無常時而電閃雷鳴的陰雨天。
目及之處皆是一片昏暗,幾乎找不出一絲生路。
他将蕭映竹從那片象征着死亡與墳場的屍山救回,卻又将他送到了另一間密布陰影的無望之地。
當時的蕭映竹尚未成年,手上又無任何底牌,在秦覽看來,是打不了一點翻身仗。
他想不出在這種寸步難行的情況下,要怎麼才能将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奪回。
秦覽記憶格外深。
在當年,他與桃郁惋歎了一句:
“首次面對的敵方就是陛下,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即便先國公與昌德帝是同窗,還是深交,昌德帝也沒有一絲想給蕭映竹開特權的想法。
先國公就是先國公,蕭映竹就是蕭映竹。
【就算是父子,你也不能證明你就是能同你父親那般有用武之地。
那就重頭再來吧。
走錯了一步路,無非就是踩斷了橋梁,從懸崖摔進不見底的漆黑深洞裡,能死個全屍都算你走運。】
昌德帝就是這麼個意思。
後來......
蕭映竹在那重重的困境中掙脫出來,不僅得到了昌德帝的賞識,還順便在京城中立了個狼戾不仁的名号——
經過他手的任務所涉及到的人,全部死無全屍。
可偏偏這令人聞風喪膽的人,又借着那極其漂亮的面相,殘酷割取了一片少女的芳心——
因為早期沒有情報來源,蕭映竹會為了得到想要的情報出入一些魚龍混雜的場地。
其中不乏有花樓。
不過他本人無比潔癖和厭惡一切想和他親近之人,就算是想取得情報,也隻會憑着那自知的好看皮囊和意味不明的話來奪取女子喜好。
而隻要一旦有女子想要柔波攻擊靠近他,就會被他随身攜帶的銳劍給震懾住。
但許是蕭映竹佯裝的很好,那些女子到最後死時,都未曾見到蕭映竹眼底裡的厭煩。
就像飛蛾撲火,最終落得凋零的下場。
明明在那些女子中,還有不少貴族小姐,未來是大有出路的。
可惜就斷送在那裡。
可能是她們都好玩世不恭陰晴不定這一口吧。
秦覽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如此下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