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看了眼面前看似笑吟吟·實則冷漠無常的大人,又看了看下午見到時還如天光一樣放晴的溪枕。
最後縮了縮脖子,轉頭将後邊的那扇門推開。
已近深夜,屋内沒有點燈,入眼是一片漆黑。
孩子手中緊緊攥着藥包,猶豫了一瞬,礙于兩位大人站在身後,沒有多少可以給他返回的時間,便邁開步,于黑暗中熟門熟路地往裡屋走。
秦覽似是接到了什麼消息,跟上的步子稍頓了一下,于是朝溪枕示意。
四處漆黑,溪枕的注意力落在孩童帶路的前面,直到感覺到旁邊細微的動靜,才側眸望過去。
孩童對身後發生的事情一無覺察,在房屋内的某處停下了腳步,伸手敲了敲門。
“奶奶?”
在漆黑的環境下,人的感知似乎能被無限放大,變得比白日裡更加敏銳。
裡屋内一點輕響都無。
孩童敲門的手有些遲疑,第六感帶給他的感覺并不妙,隐隐預示着這房門後的變故。
溪枕微微眯了眯眼,伸手搭在木門上。
靜默片刻後,他垂頭看了眼有些茫然的孩童。
“介意我強行打開門嗎?”
若是孩童沒聽到任何聲音很正常,但他本人也未聽到。
正常情況下,在這個距離上,他是能聽到裡面人的呼吸聲的。
在下午出門時,這個房間中的一切布置都未有任何問題。
但現在很這兒不詳的氣氛卻很明顯,裡邊似有什麼可以被稱之為‘不詳’的東西正盤踞着,不懷好意的等着外人到來。
這種氣息......溪枕很熟悉。
孩童被他冰冷笑意的面龐吓了一個膽顫,半晌後點了點頭。
“好。”
身後跟着的秦覽在孩童敲門的時候就離去,眼下隻剩下溪枕與孩童。
這時機抓得也真是夠巧的,就像是知曉面臨此局的人從頭到尾,無論中途加了多少人,到最後會剩下的,永遠隻會是溪枕一人。
空氣裡漫着灰塵的氣息,寂夜中,這惹人厭的氣息更重了。
孩童退至了一旁,手緊緊揪着藥袋子,烏潤的眼瞳一眨也不眨得看着他。
溪枕垂着眼,在一團黑中找到了這扇門最易破門的部分,抽出袖中的小刀,精準利落的劈斷了其中的關巧。
一聲輕響和牙酸的咔嚓聲疊起,他出手收袖刃的動作很快,僅僅在一瞬間完成。
本想看看溪枕怎麼撬門借此偷師的孩童睜大雙眼,努力辨别黑暗中他動作的每一步,卻未想眼前隻見一片風起風落,這扇緊緊閉着的門就被打開了一個縫。
從頭到尾深切感受到從下方傳來熱烈視線的溪枕微微彎了彎眼,指尖抵在門上,面朝着孩童扣了扣門。
“走吧。”
—
裡屋内的擺設和他們出門前的變化很是顯眼,隻要稍微見過這房間陳設的人,我能找出晚上和下午所見的不同。
其一是,這地闆上,畫了一塊陣符。
其二便是,本躺着孩童奶奶的床鋪,現在未留任何痕迹,空空如也。
窗戶和原來一般是朝内往外鎖的,并沒有門戶打開窗簾高卷起的情景。
孩童比溪枕更先一步鑽進去,在溪枕身前站定,待雙眼适應了屋内的黑暗後,才跑到床邊伸手試圖感受到一點餘溫。
被子被人疊的整整齊齊,像是房間的主人有了新的打算,想前往某個地方,收拾好後才整裝出發。
比起被外人綁走,這兒留下的氛圍更貼似甯靜。
——如果無視掉地闆上的那一圈符咒的話。
溪枕沒有過多去關注孩童奶奶的去向。
他今日能答應孩童,無非是想看看這兒到底藏了什麼樣能讓他打心底想去查探的東西。
那躁動的感覺許久未體會到了。
這種感覺來得毫無預兆,仿佛是命運的安排,讓他在今日本可以選擇不去于鶴那裡,卻偏偏在那個時刻出門。
與之同樣,他在那時也可以不在家中,卻恰好留了下來。
墨黑的散發垂擋住了溪枕白皙的面龐,在他半蹲下身伸手觸碰那符咒的時刻,孩童正想從溪枕這兒得到一些安慰的慰籍。
适應了黑暗的雙瞳落到溪枕就要觸碰到地面的手指上,孩童驚了一瞬,趕忙從床上抽回手,往溪枕那兒跑去。
“哥哥——”
慌亂的腳步聲同孩童的聲音一并響起,在他的視角裡,這符咒來的沒有任何預兆,就像是莫名長在地面上那般,和他消失的奶奶能聯想到一起。
或許隻要碰到了這符咒,可能就會連着符咒帶人一并消失。
但他的聲音還是晚了一步,溪枕已經平淡地将指尖觸碰到了這符咒上的某一個部分。
指尖摸索砂紙的聲音分外清晰,帶着窸窸窣窣的聲響抵達耳邊。
孩童愣了愣,像是被這副毫無變化的場面吓到一般,往後退了一步。
幾秒鐘之後,這本攤着不祥之物的地面上即隻剩下一捧灰燼。
就似無法抵擋外界之物,收回了一切原有散發的惡意,在危機中金蟬脫殼,往其他地方逃去。
孩童死死地盯着那隻剩灰色的餘留之物,片刻後,在這裡屋内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