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姜念不知曉其他人是否同她這般,明知前面有危險,有奪人性命地東西——
是需要翻越崎岖高山,再跨過奔騰河海,頂着烈日,抗着嚴寒,甚至要堵上自己的一切,才可能達成一個‘存在’的結局。
卻還要以身試險,用自己那脆弱不堪的身軀,去撞向那堵極高的岩牆。
譬如此刻。
她的腦袋很清醒,她能意識到别人對她與蕭映竹之間玩味又虛無缥缈暧昧的關系而産生出的好奇心。
于此同時,她也記得她和蕭映竹之間嚴峻的感情問題。
——這無關于男女,更貼近合作同盟之間的平等差異。
但很可悲的是,在花朝會結束的這危機關頭,除去之後即将要面對的未知敵人,她竟然還會因為别人的目光,而對自己與蕭映竹之間的關系而介懷。
若是坦坦蕩蕩,對蕭映竹沒有别樣心思,隻是把他當做一個意見不合的同盟,怎麼會介懷?
頂多是嘴上嘲諷幾句。
姜念很清楚現在自己會介意和蕭映竹站得近的原因。
無非是喜歡的男人并不将她平等對待,給了她易碎的‘瓷器’信任,卻未給她更多的‘證明’。
光給吊墜有什麼用?
蕭映竹本身的行事作風,那歸根于家庭變故與童年的生長環境,少年時期因戰役而産生的自身蛻變,這一切作為他對目前戰局判斷的基礎,她都不知道。
蕭映竹會不知道她想要的是這類的信任嗎?
……哈。
他對感情之事最為了解,怎麼會不知道。
明明她都說的那麼明白了。
可對于蕭映竹所給她的答案——堅實有力的外援,又确實是他的作風。
她也不能指責什麼。
隻能在那不能“平等”的同盟上,提上那麼兩句。
所有人都覺得他們之間沒什麼問題,就連先前艾對她的寬慰,也都沒說到點上。
說白了,這個時代裡,隻有她這種從未來時代穿越到這兒的外來者,才會對“籠中鳥”這一類不平等的問題會産生質疑吧。
畢竟從結局來看,蕭映竹的行為無可厚非。
他隻是選了最簡單省事,也不會對結局造成什麼嚴重變化——甚至可有可無的做法。
但若是出于男女暧昧關系的感情之上,那問題不就是很大嗎?
以男當權的時代。
姜念輕輕呼出一口氣。
果然她還是很難接受,還是很厭惡啊。
周圍還有旁人在,姜念沒有在表面上露出任何不滿不悅的情緒,将一切波瀾思緒都壓抑在心底。
偏偏蕭映竹似是察覺了端倪,又朝她這兒瞥了一眼。
衆人還未反應過來,他那敏銳的感知力即告訴了他答案。
“沒什麼。”
蕭映竹先一步回了姜念的話,随即擡手止住了琰将要開的口,微微側過身,和她拉遠了些距離,利落地轉身朝後邊聳立在漆黑的建築中走去。
清冽又帶着極具侵略性的香味被寒風拂去,周身隐隐的壓力頃刻間散去,姜念瞬間輕松不少。
被風吹揚起的長披風掠起了蕭映竹的邊角,連同他绾起的如瀑青絲一并糾纏疊亂。
“……”
姜念别開眼,從蕭映竹的背影上移開了視線。
不知何時,她的臉頰有些溫燙。
是心底騰升出的氣,還是那心照不宣的感應與理解?
那她還真是要謝謝蕭映竹了。
—
一路上衆人默默不語,從國賓館的正門進去後,沿樓梯而上,回到了蕭映竹的那間藏書室前。
藏書室還保持着當時離開的模樣。
姜念視線在那扇門前落了片刻,下一秒又移開了眼。
她怕面容上無意識露出的多餘表情會讓其他人察覺。
身側的艾有所察覺地擡眼看了看面前的藏書室,随即想到一些事情,沉默地看了眼姜念。
那枚漆黑的吊墜在青絲裡若隐若現,幾近完美的融為一體。
秦覽在她出發和姜念一同去花朝會前,還特意交代她留意姜念的情緒。
終歸是商賈之家的千金,起初她以為閣主命其觀察,乃是出于對姜念首次執行任務的擔憂,怕其不适應。
然而如今看來,閣主終究還是未能釋懷于蕭映竹與姜念之間的私情流言。
艾移動了目光,慢慢将下馬車後他兩之間的舉動回顧了一遍,除了方才那簡短的幾句互動,就沒有什麼可以仔細琢磨的地方了。
算了,到時候如實轉告于閣主就好。
“你在想什麼?”
“?”
艾側了側頭,在蕭映竹垂眼開門之際,一直和琖對話的琰不知何時湊到了她的身旁,正彎腰打量着她。
被琰好奇的目光看得有點發毛,艾微微移動視線,避開了對方的探尋,輕輕答道:
“閑雜之事。”
“這樣啊。”
琰看着艾有些别扭的神色,忽而直起身收回目光,淺淺笑道:“小艾真是不會隐藏自己的心思。”
“唔?”
他沒再回應艾疑問的目光,朝身旁的琖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