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蕭映竹的行事作風會如此大膽,而秦覽竟然也沒有反對的意見。
溪枕垂着眉眼,拿起花茶遞至唇邊,極淡地吹了一口氣,直至那漂浮在茶面上的花瓣深陷于水中。
“無礙,再知曉你會來之前,下官已經想過了。”
“姜小姐但問無妨。”
姜念點了點頭,把本子翻到新的一頁,筆尖點了點墨汁,在紙頁上落下了新的一筆。
“那麼民女便直言了——”
她稍頓片刻,擡眸直視向溪枕。
“聽聞神女與溪長史皆來自東瀾的烏糜衆,在那段時間内,你與她有共事過嗎?”
這話問地毫不留情,但确是能确定溪枕所掌握的神女信息是否準确的關鍵。
“……”溪枕微微眯起眼,視線淡淡落到姜念的面容上,抿唇微微一笑,“曾有過。下官能逃出烏糜衆,從東瀾到洹都,便是神女的幫助。”
“!”
他們的關系會這麼深切?
姜念側眸回想了下。
當時在言談上,溪枕說自己和神女是同鄉确實沒錯。
但……神女是這麼重感情的人嗎?
溪枕彎着眼,看出姜念未明說地不解,朝她輕輕開口,做了幾個口型。
去花朝會前,姜念對此有做過訓練,因此很輕松地就認出了溪枕所想說的話。
“……”
得到他在言談會上沒有明說的答案,姜念遲疑了片刻:“于指揮使知道此事嗎?”
溪枕悠悠地伸出了一個指尖,朝她晃了晃,慢慢地說出了幾個字。
“豈止為此?他們的關系比下官……更為深切呢。”
馥郁的香包圍住了她,若有若無地撩撥着姜念的神經。
溪枕雙手落到桌面上,支着下巴,朝她歪了歪頭,笑盈盈道:
“這件事隻有‘我們’知道,好嗎?姜小姐。”
憂疑于溪枕所描繪神女與于鶴關系是用‘深切’來說明,腦海裡又不斷提醒着溪枕與神女的血緣關系,姜念腦海紛亂一團,遲了半拍才蹙起眉回道:
“我知曉了,官人請放心,民女不是多舌之人。”
溪枕仍支着頭,隻不過換成了單手支着,另一隻手改成了從桌上拿起茶盞。
聽到姜念的回答,隻是朝她陰柔地微微勾唇一笑。
“多舌也無礙,并不會添麻煩。”
直覺不想知道這個“添麻煩”背後的含義,姜念眨了眨眼,就把這個話題翻了過去。
“既然如此,那我便放心了。”她在本子上記了幾筆,又擡頭向溪枕問道,“那麼,官人覺得神女是什麼樣的人?”
為了讓自己想知道的更詳盡一點,姜念又解釋道:“比方說,會不會對一個事物比較偏執,會不會言行不一,下手是否孤注一擲,不留餘地?”
“……”
被姜念這一串話驚異到,溪枕未答,反而笑着擡眼看向她:“姜小姐可是遇到這類人了?聽着都有些埋怨呢。”
“?”
姜念準備寫字的手一頓,忽而想起剛剛所描述的,不就是蕭映竹和孟峥兩人?
即便兩人看上去完全不相似。
但在某些地方,确是一樣的說一不二。
好讓她夾在他們莫名的紛争之間好一陣子,才知曉他們壓根沒有多少深仇大恨。
而是意見和看法上的南轅北轍。
……早知道當時在車廂上,送給蕭映竹一句“你倆誰也别嫌棄誰”好了。
心底開了下小差,姜念面上倒不顯,神色如常地答道:“隻是一個比方罷了,哪裡會遇到如此偏執的人呢?”
“官人還是快些答吧。”
溪枕笑而不語,思量了半晌,才悠悠答道:“神女的話,不要過于聽信。”
“她是典型的兩面派。”
“有些奇怪的話……反着聽就好了。”
他最後一句話說地很輕,幾乎難以達到姜念的耳畔。
見他口一張一合,卻說地不明顯,難以辨析口型,姜念頓了頓筆,疑問道:“溪官人?”
“……”
溪枕沉默了片刻,随即那鮮妍漂亮的眉眼又換上了如常的笑靥。
“沒什麼,姜小姐。”
“我想這麼些年過去沒見了,我所認識的她也有些偏差。”
“以烏糜衆那不把人當人的态度,能活到現在……又走上如此‘高位’,想必是已經瘋了吧。”
他最後一個詞說地很輕巧,甚是有點兒歡快。姜念怔了怔,不動聲色地略過了這個詞,繼續道:“那麼,官人有何需要給民女提示的話嗎?”
方才的問題似乎會讓溪枕陷入過往的回憶,還是不再上面過多停留為好。
“提示?”
溪枕擡手繞了繞垂落在脖頸之下的垂發,指尖輕輕撚着柔順地青墨發尾,随即輕輕勾了勾嘴角,視線從發尾移動到姜念的面容上。
“非要說的話,姜小姐還是祈禱一下進醉花樓後,不要被她發現你的存在吧。”
“存在?”
姜念想到那張送到醉花樓前,蕭映竹給她過目的侍女名單。
那上面已經有她的畫像和家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