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洳去找憂,憂也有事情問洳的話,那她就不必擔心在路上碰到神不知鬼不覺就出現的憂了。
姜念避開着看守者,快步往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間。
木地闆上腳步聲輕響,四處牆壁在無光照的地方顯得幽深高峭,擡頭向前方深暗的地方看去,隻能窺單色的黑。
昏暗中,其餘的擺設都沉寂在歲月裡,蒙上了一層白色的布,視線擴散,浮塵在斜漏的微光裡遊曳。
就似陳年的蜘蛛網,将每一次呼吸都浸染纏繞上細密的塵煙。
姜念被無光之地的逼仄驚住,蹙眉将身側的合閉上的房門打開。
門把細微一響,迎面而來的腐舊味道輕刻間漫上了鼻息。
她屏起呼吸,借着身後那處長長牆壁邊緣處透過來的光往裡瞧。
沒有照明之物,那微弱亮色的光芒隻給她照出了前幾步路的指引,想要驗證這裡是否有符陣在,還需要自己進去探索。
正值看守者換班後的懈怠期,正午後的上崗人神經困散,隻悠悠地翹着腿坐在走廊的盡頭,半眯着眼看着那布滿金光的廊院發呆。
姜念并不怕黑,但烏糜衆所給她的神秘色彩就似一種暗示危險的心裡寫照,在這四下無人隻依靠自己,不知潛藏危險的環境中,她多少還是有些緊張。
一路正着神色仔細觀察房間内的布置,一面記着來時路,在房間幾處拐角裡繞了個圈兒,終于看到了那符陣。
符陣的光芒不像其他幾處耀眼,金芒淺淡,亮暗交替,像是病人微弱的呼吸。
沒有憂的解答,隻能晚上詢問侍女時在圖紙上做标記了,将這塊符陣記下之後,姜念即便快步折返了回到門邊。
這房間内布置未有奇特之處,也沒有奇怪的挂飾在這裡。
但給她的壓迫感就是要比别的房間來得沉重幾分,讓她想快速逃離這片被人忘卻,遺落到歲月底的廢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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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看守者打哈欠後慵懶發呆的間隙,姜念從看守者身後靜步經過,憑借着腦海裡的圖紙,她從一旁的極少人經過的樓梯繞了上去,一路順着右手的牆壁走,到了三層後,又驚覺這一條是死路,隻好壓下猛跳的心,重新折回到一樓。
昨日找符陣除去第一個外,之後的皆是憂帶領着她指明方位,因而姜念遇到侍從侍女時都不覺慌張。
但現在變成一人去探找,那按回心底的心也就再次提了上去,總防備着在下一個死角的拐彎口是否還會遇到其他人。
可惜墨菲定律向來不失靈。
心裡越擔心遇到什麼事,就越容易來什麼事。
姜念正祈禱不會遇到人,從辘轳下來的貼身侍女即捧着一個禮盒從正前方向她迎面而來。
路段距離還遠,姜念右眼皮跳了跳,慌忙之中躲藏到了旁邊一個空置的房間中。
原本想着等侍女從這扇房間前經過後就再度往辘轳那邊去,誰知門剛一關上,隔壁不隔音的牆壁就透來了隐隐約約的談話聲。
“......”
延續時間發展的情節進程總是驚人的相似。
昨天是憂跟在她的背後瞧着她走。
今日就撞上了她躲在牆壁旁聽他和洳的談話聲。
走廊外邊的侍女還未走到這兒,那手上的禮盒很是貴重,恐怕擔憂一不小心摔壞了可就掉了半條命,一步步走得文绉绉的。
姜念站在門後聽了片刻走廊腳步聲的動靜,随即當即立斷,靜步到了門的一側,收斂起氣息開始偷摸打探情報。
隔壁的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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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的談吐說字聲音尚小,還帶着些寒戰不栗的笑意:“我與姐姐為烏糜衆效力這般多年,怎會違背烏糜衆?”
“本還想兩三年過去了,你的眼見或許有些長進,卻未想到即便被教主調到了蒼郡,也依然不是沒半點提高。”
未等洳接話,他話語含笑,帶着若有若無的氣音:“你不會還指望在回東瀾後,待姐姐為你提名吧?”
毫不掩蓋的嘲笑從憂的字尾尤為清晰地穿透了出來,姜念即便看不到洳的神色,也能想象到那詭笑面具下會變換成何等怒容。
“老夫奉勸你少跟她一般見識,本想好言相勸,讓你知曉這裡的渾水可不是那麼好趟的,可你偏要不知好歹......”
洳怪異地笑了幾聲,對憂說過的話擺明不願信任。
“且待老夫在觀察幾日,等揪到了一絲錯處,你到時候可别跟未斷奶的娃一般,哭喊着找她。”
姜念垂着眼,聽着隔壁交談聲的同時,還不忘分神去留心走廊上的腳步聲。
那侍女腳步聲帶着點兒沉悶的分量,從門外路過時稍微頓住身形片刻,無端中感應到了什麼事兒一樣,正疑惑地望姜念所在的房門看,随即又被後邊而來的侍女說話分散了注意力。
隔壁的兩人顯然也是聽到了走廊上的交流聲,談話聲漸小起來。
“你去告訴她吧,老夫會代替教主盯着你們。”
“小心被老夫抓了把柄,那屆時哭冤也來不及啊...”
話聲止到了一半,那桀桀桀的笑聲忽得啞了嗓,話語卡在了命運咽喉上。
憂陰沉又愉悅地笑聲即便代替了洳的話聲傳來:
“還是少慣我和姐姐的事了,别想着把外邊的探子們當猴耍後,就自當是了不得了。”
“看看你現在這無法活動的身軀,在厭恨之人面前真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啊。”
像是在欣賞洳這幅難以反抗又生氣的容貌,憂話音的尾調透出了歡愉,靜默了片刻,騰升到心頭的興緻散了,他也就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反正隻要任務做了,成功與否教主都不會懲罰我們,而你這個替罪羊就好好的活命下去吧。”
“真是脆弱的東西......”
窸窣的聲音從隔壁響起,熟悉的紙頁攤開聲讓姜念立即意識到了什麼。
憂準備給洳灌什麼粉末,或是藥丸進去嗎?
這抹想法剛從腦海冒出,隔壁猛烈地掙紮聲當即驗證了她的猜想。
杯盞倒地,水流流淌的細微聲響和洳被迫吞咽至勒嗓的咳嗽聲并起,憂像是嫌髒,拿起一旁的布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饒有閑情地等洳喘過氣來後的震怒。
意識到會發生什麼,姜念想着情報大概也知曉的差不多了,雖然沒多少用處,但勝在可以當成線索,待之後所有情報集齊後串聯起來。
因此,為了保護不堪其擾的耳膜,姜念立即起身往門口那兒走去。
那洳的說話聲本來就大,不知道發起怒來會是一番怎麼樣的景象。
她可不想情報還沒打探完就出了工傷。
要是那樣,等難受勁兒過去後才能見到蕭映竹,這因打探情報而受傷的不适感就不能用來揶揄他了。
左右洳喘息的時間就短,姜念正欲擡手捂住耳朵,隔壁震聾欲耳的質問聲筆直穿過牆壁直接震入了她的耳膜。
“——你給老夫喂了甚麼東西!”
姜念腦袋一疼,她要處理的事情可比憂多得多,她還不想陷入這無理由的争吵之中,當即判斷門外沒有人,開門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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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内的聲音在那聲暴跳如雷後就消失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