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樓的檐角懸挂着銅鈴。
棂花落地窗外,青灰筒瓦渡了層金光,琉璃剪邊折射出光芒,雲母薄片上即便暈了圈液态般琥珀的影。
姜念越過紗質帷幔,目光在竹簾後透光的薄片上看了會兒銅鈴的光影輪廓,随即轉開了頭。
這些天風小,能仔細聽得清楚鈴聲的,也就在昨夜那場卷着暴雨的嗚咽風聲中了。
此刻樓内侍從侍女們皆紛忙,這兒更是隻有他們,無關于他人。
憂朝姜念身後那道門上掃了眼,心裡安定些後才回道:“……不需要其他,你先前說的奇物,何時能完成?”
同樣對前些日子被人偷聽這件事兒有些驚疑未定,姜念頓了片刻,才道:“再過四日。”
侍女暗衛還未将溪枕的信帶回,不知上面寫着的配方難不難,不過能再用着這奇物來換取解藥的情報,那麼省去探路查找的時間趕工也行。
憂沒再多說,隻是沉默了一會兒,他心中有個結,那道結無人能開解,隻能一直膈應在心中。
姐姐會需要姜念的物品麼?
……
需要和不需要也沒差。
反正,他是要的。
隻有見到姐姐用上後,符陣失去了追尋她的蹤迹,他才會安心。
但若是姐姐不用,他望着那瓶液體來斑鸠止渴也行。
姜念打量了會兒憂的神色,再次開口道:“若無定數,也無非在此刻強迫自己。”
如果香水瓶能連換兩樣東西,那自然是很好。
但她總感覺憂是對神女将會降臨的死有些偏拗的執着。
就像是已經看清那片汪洋深海要吞噬住孤島上唯一的那抹身影了,而他在海面的邊緣,和孤島有千裡遠的距離。
他得到保命的船和浮木,更加安全,卻試圖想用這艘船和這一根浮木,跨過兇猛的波濤,将深海中心那孤島上的人給帶回。
而她手中的那香水瓶,就像是給他的船又加了幾個微不足道的救人籌碼。
不知是推進了神女的死亡,又或是推進憂本就偏執的感情,顯得更加陰沉,不可控。
不定數太大,姜念不想将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腦海裡理不清的思緒錯亂雜疊在一起,對面的憂倒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
“明後兩日能完成麼?”
他看着姜念忽而訝異的神色,靜靜解釋道:“用你方才所想要的東西換。”
……
姜念感覺頭一陣刺痛。
初到醉花樓時,經過洳和平臉人的判斷,被平臉人提領出房門的那股寒氣,又如藤蔓般慢慢環繞上來。
是錯覺嗎?
她怔了片刻,抵住心中那似産生出空落落的感覺,對上憂的視線,靜靜詢問道:“即便你不知曉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麼?”
“危及到烏糜衆的也好,危及到姐姐計劃的也罷。”
“反正左右如何走,都會走到消亡,我已經......”
散亂的發遮擋住憂略顯沉暗的眉眼,他想通了一些事情,但對于目前情形上,如何做出正确的選擇,何為正确的選擇,他不知道。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隻能憑着直覺走。
粉身碎骨也好,讓□□上的那縷魂魄四散也罷,都已經被四處權勢的浪潮推到了這個地步,能由他主導去做的事情,太少了。
姜念沒再多詢問,隻點了下頭,簡單說道:“五皇子先前用了你們烏糜衆的一樣東西。”
“白霧狀,能使人昏迷,人會無限沉睡下去,隻有得到解藥才能解開。”
“——樓閣内,有這樣東西的解藥麼?”
沒有和秦覽他們去找清平郡主,導緻姜念沒見過郡主現在昏迷的貌相是何樣,也就不能描繪出更細緻的畫面,讓憂判斷。
但憂似乎對這類昏迷的小物件很熟悉,沒過一會兒,即便開口應道:“我知道了,我稍後命人找了,把它給你。”
姜念在這件事上本不打算做過多的詢問,得到解藥就好了。
隻不過颔首後,回想起當時在花朝會上看到郡主那霜淩般寒冷又沉着的眉眼,又聯想到她與蕭映竹之間的一些關聯,最終還是再次開了口:
“——這解藥,是如何服用的?”
—
京城
蕭映竹到達宮殿門的時候,周邊如常往來的人幾乎沒見到一個,隻有守衛在殿門前站着,見到他,立即上前恭敬地一行禮,詢問來意後,進殿内朝内侍通報。
距離等待昌德帝知曉還要有一段繁雜的規矩要走,感覺到守衛僵硬的面龐和身軀,像是被他吓的。
蕭映竹散漫地别開了眼,朝四周掃視了一圈。
這兒比先前來地要靜默一些,周圍的人像是在避諱着什麼,即便要從這兒經過,也會調一個方向走,從殿門前低頭匆匆繞過。
等待昌德帝回應的時間内,蕭映竹垂眼看了會兒下方時而路過的人們,得出一個結論。
這殿裡頭,許是在發生什麼事,隻不過正巧被他給碰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