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書包坐在車裡,好奇地觀察路上的風景。十二月的空氣凜冽寒冷,輕薄的陽光與車窗外的風景格格不入。被閑置了不知多少年的工廠牆壁污穢肮髒,上面噴有亂七八糟五花八門的塗鴉,遺留在工廠外的不知名的機器爬滿棕紅色的鏽迹,窗戶碎裂。不遠處有一家還在運作的工廠,煙囪裡不停點地冒出滾滾的灰黑色濃煙,飄散在和煦的日光中。
福島住的地方是什麼樣的?家裡有否有日本風裝飾品?除了作業見面又該說什麼?我咬文嚼字,在腦海裡彩排着一種又一種劇本構想我該如何表達我的感情。姑且不談我對他的興趣,我要盡量先讓他接受我的歉意。
優步将我拉到了我從沒有來過的城郊廢棄的工業區附近,司機的導航叫嚣着目的地即将到達,我專門讓司機确定了一下地址,可沒錯。這真是福島家嗎?我下車了四處張望,位于我面前的居民區一片破敗,根據附近插的很多“低價出售/出租房子”的路标判斷出很多房子沒有人住。龜裂的瀝青馬路像碎餅幹片,幹黃的枯草中間散落着塑料袋,水瓶等垃圾,牆壁上的漆早已褪落。連優步司機都在納悶我一個人到這種鳥不拉屎的地區來幹什麼。
我的手機導航同樣指着此時面前的房子,心裡拼命在祈禱不要出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若母親得知我背着她獨自到這種地方來找野孩子,她會毫無猶豫宰了我。
我怯生生地慢慢走近。繞到樓背後,在一家信箱寫有“Ashford”的門前停住了。那是一棟外邊牆壁開始掉漆,年老失修的一層樓房子,門沒有鎖。
我推開門,門“吱呀”的悶響一聲。在我面前是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瓷杯子碎片,酒瓶碎片和玻璃渣子,其中還有一隻斷了腿的椅子。我蹲下,在一隻碎裂的鏡框下拾起一張照片,那是年輕的Summer和應該是她的前夫Bryan,抱着一位可愛的小寶寶,我确定她就是病死在襁褓中的女兒Rachel。照片中的人家散人亡,團聚不再。這一切對于福島來說,他就像個局外人。
屋内傳來一陣動靜,是誰?我越緊張,越想了解情況。把照片放在餐桌上,我向屋内走去。
是福島。
走廊右側,他右手撐在盥洗室水池前的鏡子上,不時用手蘸着水龍頭嘩嘩流着的自來水沖洗臉頰。我明顯與危險擦肩而過:福島如瓷器般蒼白光潔的臉頰青紫,鼻孔不斷往外冒着鮮血,眼睛下有黑眼圈,眼角附近有一道新鮮的深紅色傷口。比起我以前整福島,這次毆打他的人下了重手。
聽到門打開的吱呀聲,福島警惕而又恐懼地猛然擡頭,通過鏡子中的倒影,我們目光交彙。寂靜的空間裡隻有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意識到是我,他歎了口氣,關掉了水龍頭。
“我本想跟你換時間的,但無法聯系你。讓你撞見這個爛攤子,真的很對不起,”
我拿出手機準備報警:“你最好現在就開口告訴我這個鬼地方,還有你發生了什麼?”
“不要報警!” 看到我的手指已經開始撥号,福島驚慌失措地丢掉沾着鮮血的毛巾,手臂直直地伸過來奪手機。我條件反射性地躲開,可手機不争氣地從我的手裡滑出,掉在地上。發出鈍響。
“去你的,在搞什麼?”我忿忿地拾起手機,萬幸屏幕沒有碎。這個混血一個人在家裡都在做什麼?
他愣住,縮回手,“對比起 Alyx,我不是故意的。”
“那麼,我應該為自己的安全擔憂嗎?會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把我也揍一頓?我今天還沒吃飯呢。”
福島撿起毛巾,“你不會有事的,如果你餓了,櫃子裡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