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島家附近的城市郊區反而受飓風影響更大,部分路段依舊有積水,路邊躺有攔腰折斷的大樹,根在空氣中暴露着。好像因為天氣,大部分人都離開了這個地區,我在路上看到的居民屈指可數。
我上前敲門,門開後我愣住了,開門的人是一位有金色披肩長發,碧藍色大眼睛,長相端莊美麗的苗條女子。仿佛剛哭過,她的雙眼發紅。我看出來她在期待某人,開門後看到是我,溢滿企盼的雙眼頓時黯淡下去。
認錯地方了嗎?我回頭,門口寫有“Ashford”的信箱依舊在原地。我突然想起來她就是上周我在照片上看到的女人,應該是很少照面的福島的母親Summer。我上次來找福島時,她沒有在家。我好奇地注視着眼前的女子,她果真像母親說的那樣,一定很早就有了福島,憑外表她比我的母親要年輕至少10歲。
“你好。。。。” 即使在車上我早已準備好要說什麼,我沒有預料到第一面見到的人不是福島,因此一時不知說什麼。
“您是哪位?
“我是Alyx,Izumi的同學。”我不想在Summer面前無禮地用她的姓“Ashford”直稱她兒子,于是改口用福島的本名“Izumi。”
面容憔悴的Summer露出笑容:“你好Alyx,我是Summer,Izumi的媽媽,很高興見到你。“
“很高興見到你,Mrs Ashford”
”你是來找Izumi的?”
“是的。我們在一堂生物課上,Izumi告訴過你?”
Summer神情低落了一刻,即刻對我強擺出笑容:“他好像有提過學校裡與一個朋友在生物課上做實驗。進來吧,請坐。”
她的微笑又像一襲苦笑———Summer知道我對福島做過的傻事嗎?
進門,我把咖啡和曲奇餅放到餐桌上,同時注意到餐桌上放着幾張紙和處方藥瓶。最上邊的标題寫着“Dorchester出院指南”,印着綠色與紫色的Dorchester院徽。Summer匆匆把上邊的紙頁與藥瓶收到廚房櫃子裡,我瞥見上周拿來的可保存的零食全在廚房櫃子裡。
屋裡的裝飾擺設變了。往日空蕩蕩的房間裡多了裝飾品和水果,房間收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屋裡彌漫着咖啡的醇香味和香薰蠟燭的肉桂味,顯得相當有家的氣息,這是我上次來這裡時從來沒有感受到的。
“我很喜歡你給房子新布置的裝飾品。”我贊揚道,腦後徘徊的疑問依舊是我第一次去福島家撞見的一片狼藉的房子,還有挂彩吸煙的福島,Summer知情嗎?
“謝謝,我更要感謝你對我兒子的關照,Izumi就隻有你這麼一個朋友。” Summer一邊說,一邊拉出椅子幫我入座。我的屁股剛挨到椅子,她就立馬轉身到廚房張羅了。
關照?朋友?我一頭霧水,不知道Summer哪裡得來“我們是朋友”這個結論,更不知道福島在他母親面前是如何談論我的,但這一定不是福島的原話。
Summer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擺在了我面前:“喜歡綠茶嗎?我對茶不是很了解,試着煮了一點,若味道不對的話還望你理解。”
是醇香的抹茶,杯底沉澱着茶粉末,嫩綠色的顔色讓我想起了初春的新芽。
我仰頭一飲而盡,“很香,謝謝!”
“還想要嗎?” Summer欣慰地問道。
我瞅一瞅杯子,茶水已經見底了,這才意識到我走前急急忙忙吞下了一堆飯,卻沒有顧上喝水,其實我很渴。
“多謝,不用了。” 那是一句謊言,作為一個抹茶控,我的胃口是黑洞,“給Izumi留一些吧。對了,我拿了一些曲奇餅和咖啡,可以趁熱喝。”
Summer看出了我的猶豫,給我又倒了一杯綠茶。我環顧四周,到處都沒有福島的影子。Summer則雙手抱着一杯咖啡,坐在對面定定地望着我,仿佛有意忽略我在搜尋福島的目光,“謝謝你,Alyx。綠茶是Izumi最喜歡的飲料,他也喜歡喝咖啡。和同齡孩子不一樣,他從來不喝汽水。”
我不知道福島不喝汽水這一習慣:“要是沒有汽水,我會瘋掉的。”
聽罷她急忙地站起來往廚房走:“你想喝汽水嗎?冰箱裡好像有,我去看看。”
從小到大,母親左一句右一句地謾罵着Summer是個不負責任的瘋女人,我更是以此故意挑弄福島,當時上小學時福島時常餓肚子,挖苦沒有父親的福島不被母親疼愛。今天終于得以一睹這個女人的真面目。目前看來,她反而對我十分體貼。也許Summer隻是變了,也許Summer對待我與對待福島态度不同。而最殘酷的猜想,母親早已在飯桌上提過多遍了:福島是Summer為了救女兒Rachel從日本領養回來的,根本不是Summer想要的孩子,Summer從來沒有愛過福島。
我沖着Summer的背影急忙說:“不用了!Izumi沒有在家嗎?”
Summer隻是像聽到了耳旁風一般沒有回答,她拉開冰箱門打量了一番,我看到上周那來的草莓奶油三明治和出去買的麥當勞在冰箱裡放着。冰箱裡沒有汽水,她又舉手去拉開廚房櫃子門,櫃子門剛張開了一條縫,一隻處方藥瓶就從裡面掉落下來。隻聽到“嘩啦”一聲,藥瓶蓋子被摔開了,裡面的藥片四散八方。
“我來幫你。” 我起身拾起藥瓶,開始往裡一片一片将散落一地的藥片往裡拾,确保地上沒有零散的藥片後,我把瓶蓋擰緊遞給Summer,卻發現Summer睜大的雙眸溢滿了淚水,不住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