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水裡飄來一塊破麻布,風途眼睜睜看着它從面前飄過,頓時喜出望外,“明月,有人了!”
此時看到點人迹,便也顧不得會去到什麼地方,會不會被抓,帶明月去求醫最要緊。
他背上明月向水流上遊走去。
黃昏之時,明月醒了過來,眼見滿天紅光,驚呼:“魔神降世!”
“啥?”
風途正在一塊石闆上殺野雞,扭頭看了她一眼,又順着她的視線向天上望去,“你不是不信鬼神麼?”
“恍惚了,大概是做夢吧。”明月撐起手臂,勉強看向他,見他手中那隻野雞皮肉翻飛,刀口處,血紅的手指用力攪動,混合着野雞流淌出來的内髒,像是一團新鮮的還在蠕動的人腸。
注意到明月臉上嫌棄的神情,風途稍稍挪過身子背對着她,阻隔開她的視線,“真是,每次遇見你都這麼狼狽。”
明月問:“你為何在這?”
“你——”風途回頭看向她,有些不滿地埋怨道:“你不記得?你中毒了。”
明月哦了一聲,又躺了回去。
是晚霞啊。
沿着水流走了七八天,半點人影都沒看到,風途很是疑惑,難道當時看花了眼?
好在明月的毒沒有加重,隻是終日在他背上睡着,大部分時間糊裡糊塗哼哼唧唧,偶爾清醒的時候說身上好麻,問風途是不是餓極了偷偷吃掉了自己胳膊。
“你有什麼好吃?是美過山珍,還是賽過海味?”
明月含含糊糊念叨:“可你……上次……吃得……很開心……”腦袋暈暈,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個啥。
風途紅着臉斥責:“明月!話不能亂說!你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又過一日,明月神智清醒些了,躺在地上看天。正午的陽光很好,隻是天空被茂密的樹影遮蓋,交錯露出很小一塊,像是瑤川胸前的衣襟。
瑤川向來穿得輕薄,尤其偏愛桃粉,不過他生得白皙,桃粉很襯他。
而他胸前的衣襟總是交叉得很靠下,若隐若現透出胸肌的形狀。以往明月每每看見那抹春光,總在心裡念叨他是個練武的好苗子。
可惜了。
樹梢上飛來一隻鳥,喳喳叫了兩聲,吸引了明月的目光。
上次吃肉已經是五天前了,風途逮了隻身寬體胖的野耗子,兩人美美吃了一頓。
其實吃的時候風途有些後悔,沒準跟着它能找到耗子窩,就能多逮兩隻。
此刻,明月看着那隻鳥心生歡喜,用力擡起手指向樹梢:“風途,它。”
風途正擱一旁揪草葉子嚼,聞聲順着她指的地方望去,忙吐掉嘴裡的甜草,将明月手臂的袖箭卸下,才發現箭早就空了。
他趕快削了兩根木棍做箭,瞄準樹梢的胖鳥射了出去,可惜那木箭不夠堅實,不是飛出去的時候崩了,就是飛到半截就往下掉,連弄了幾支都不堪用,氣得他想丢斧頭。
鳥撲騰着翅膀飛起,二人也懸着心,待見它隻是換了個樹梢休息,又都松了口氣。
明月趕緊對風途說:“快扶我起來,我會飛刀。”
可惜她此刻使不上勁,拼力一甩,匕首飛出一道抛線又回到了地上,還得風途去給她撿回來。
不過風途也忽然來了自信,“我會箭術,還不會飛刀嗎?”說着,握緊手中的匕首向上飛出。
鳥受了驚吓,拍着翅膀飛走了,可匕首實打實插在了樹上。
是不遠處的另一棵樹。
風途尴尬回頭,見明月正靠在樹底下頗有怨念地盯着自己。
“不急,我這輕功,立馬上去給你取回。”他說着,飛身上了樹。來到那匕首跟前,忍不住怨了一聲:“你這家夥,誠心害我出醜,改日必把你煉成灘廢鐵!”
他念叨着,拔掉了面前的匕首,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遠處的村莊與田園。
“明月!”他興奮地大喊:“我看到人了!”待他下了樹,迫不及待扶着明月坐起,跟她分享:“我這次真的看到了人!”
“好好好,你說看到就看到吧。”明月胡亂應付,又昏睡過去。
再醒來時,朦朦胧胧聽到有人說話。
“那麼遠哦。”一位老者感歎。
“是啊,這一路上流民無數,莫說是讨口吃的,怕是我二人都會成了旁人的口中餐,我隻好帶着阿妹躲進山溝一路流亡,這麼久過去,也不知是走到了哪兒。”
“她也是餓極了,才見着條死蛇就往肚子裡塞……”少年聲淚俱下地說着,偷偷看向明月,發覺她已經醒了,忙暗暗打了個手勢,讓她繼續裝睡。
搞什麼?明月懵的很,隻得閉上眼。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嘴裡苦苦的,不由得她砸吧砸吧嘴。
“村長您看,她餓得連做夢都想有口吃的。”風途說着,竟還要跪下去,“您就收留我們吧,有什麼活我都能幹,哪怕隻是等阿妹病好了再讓我帶她繼續流浪都行。”
“诶诶,小夥子。”村長忙扶他起來,“我總得再跟村裡人商量商量。”他安撫着面前這個大小夥子,又看了看床上還在睡夢中的明月,思量着走出門外,和等在外面的殷郎中商讨起來。
明月微微睜開眼,見屋裡沒外人了,才坐起身,望向風途的背影,“風途,你又作什麼妖?”
風途站在門口,目光追随着屋外兩位長者,看着他們走到遠處後,臉上憂哀之色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逞後滿足的笑意。
他牢牢盯着門外,勾起唇角,伸手一抹臉上淚痕,“小月,我們有駐足的地方了。”
“小……”明月無奈躺了回去。
诶,等等。她又坐了起來,發現自己頭不暈了,身上也不怎麼發麻,好像還能下地自己走。
好了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