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履沉重直往床邊走去,累地一下趴在床上,“不去,我好累,要睡了。”
“我就跟你說一聲,記得給我留門。”
等到晚上天黑,明月要走的時候,風途卻又要跟着她去,“我睡好了。”
要下河,得走很遠的路,避開有人家的地方,怕有人看見。
走到草坡,見風途還跟着自己,明月問他:“你是準備和我一起洗?”
“誰要——嫌命長嗎?”風途說着,走向河邊準備脫衣裳,“我要在這,你自己另找它處。”
明月也沒理他,直接轉頭往遠處去了。
身後人又喊:“也别走太遠,小心被老虎叼走了,天黑了我又看不見。”
水流算不得很深,明月走到中間也才剛沒過胸口,她上下洗了個幹淨,憋着氣躺在水裡不想出來。
真舒服。
等她換了口氣剛躺回水裡,就聽到風途在喊她,隻得冒出頭來,“怎麼了?”
半夜三更,風途見好端端的水面上冒出個人頭還吓了一跳,忙背過身去,“你怎麼還不出來。”
“你先回去給我留門就好。”
“好歹你喚我一聲阿兄,大晚上哪能留你一人在這。”
過家家還上瘾了。明月隻得起身去穿衣,“别轉過來。”
等明月走到他面前,風途見她隻穿了一件輕薄的裡衣,忙撇開眼,“你就穿這?”
“有什麼問題。”明月一擡手中的濕衣裳,“你不也洗了,渾身上下就穿着件單褲還好意思說我。”言罷,在前面先走了。
風途仍一手擋着胸前,一手拿着衣裳,忽然想到什麼,“等等,你在我上遊,那我剛剛喝的是……”
前方,明月已經走遠了。
兩人一路鬼鬼祟祟往家跑去,生怕有人起夜發現這一對衣冠不整的野猴子。
回到家在院子中間生了火想烘衣服,結果煙大得能嗆死人。
“咳咳,你回去吧,我給你烘。”風途伸手要拿明月手裡的衣物。
明月沒給,“我身上的也還濕着,站這裡順道一塊烘了。”
風途也便由着她了,兩人站在上風口各自烘着自己的衣裳。
濃煙漸漸小了,隻剩下烘燥的熱。明月忽然問:“你真打算留在這裡嗎?”
“當然。在外面一直躲躲藏藏,還不如窩在這裡自在。雖說累了一點,但以往伺候在甯王身邊也不輕松。要是沒人找過來,在這一輩子也挺好的。我這麼聰明的人,總不會讓自己餓死。”
火光映襯着他憧憬的面容,他眸含笑意,看了明月一眼,似乎很是滿足,“看在我們出生入死的交情上,我也不會讓你餓死的。”
村子周圍有一種樹,用斧子縱向開鑿出一條縫來,揪住細縫一邊,将樹皮用力往後扒開,可以将樹皮撕下來。樹皮有兩層,裡面的那層搗軟了能抽線。
這種樹皮線搓出來的繩子細而結實,雖比不得麻做的,但日常也夠用了。
今天明月弄了很多樹皮,剩下光秃秃的木頭砍下來可以當柴燒,或者做成木炭,不過也得過幾天再來,她還要把這些樹皮分開再捶軟,以便拿回去搓繩子。
家裡有竈沒有鍋,雖說這段日子飯是在劉嬸家吃,但農忙結束後總不能還一直在人家家裡吃白飯,而且常日裡用個熱水什麼的也不方便。
明月決定自己做個鍋。
晚上去劉嬸家吃飯的時候,她順帶問劉嬸哪裡可以挖到能拿來燒制的粘土,又借了把鏟子。
次日一早,明月拿着個鏟子順着河流往下遊方向走去。
約莫快出村的地方,沿着河邊向下,走到一處溪岸高擡的小坡,順着溪流的石頭走過去,底下的土看着就很粘實,她鏟起一小塊,就着水抓成了黃漿。
這個應該就行。她繼續搗出堆黃泥,堆到岸畔一塊稍稍平整的石台上,又捧來水将其澆透,拿着兩塊巴掌大的石頭,一下一下将黃泥砸的松軟,将裡面成結的土塊都砸開。
若是遇到砸不開的小石子,她就得将指頭伸進去,一點點碾磨着,從泥漿裡找到那處突起的石子把它挑出,這樣做出來的成品才足夠細膩。
直到黃泥完全地延展開來,明月将它摔打揉搓成均勻合适的泥胚,擄回家中。
吃過午飯,明月找出個相對幹淨平整的木闆,迫不及待就要開始蹂躏她的泥胚。
先團個圓餅,抵住中間往下窩,轉着圈捏了個碗出來。
好像有點厚。明月繼續抻着,碗變大了,也沒那麼厚了。
接着,她準備捏鍋。怕大小不合适,明月撿來根樹枝比劃着家裡竈圈的大小,在地上畫了個圈。
隻是看着這個圈,明月又覺得竈台那麼大燒的柴也多,兩人目前的狀況用不了那麼大的竈,幹脆在旁邊搭個小的石竈先用着,以後有錢又有糧,再去鎮上打口鐵鍋。
于是她抹掉地上畫的圈,在竈台旁重新畫出石竈的位置,并在裡面畫了個圓,以此比照鍋的大小。
泥鍋的上面稍稍收口,左右再按上兩個耳做把手,過程中還要抹些水來黏合。
鍋沒有做很大,煮兩個人的粥剛剛好。胚土用掉了大部分,剩下的剛夠做個罐子,可以用來裝水或者存糧。
不過家裡沒有糧可以存,大概還是用來裝水。
風途回來的時候,見她正坐在院子裡,拿着匕首在給泥胚修形,忙湊到她身邊,撺掇她:“收起來收起來,快收起來!”
“什麼?”
風途重複道:“把刀收起來。”
明月不以為意,“怕什麼,就我一個人。”
待到明月修好形,心滿意足回過頭,見風途在院子外面的路邊上左右張望。
“你在看什麼。”她問。
“望風。”風途說着向她看去,瞧見她的傑作,不由得歎道:“真漂亮。”他走來蹲在地上湊過臉細細瞧着,“我竟不知你還有這手藝。”
明月抛玩着匕首,一臉淡然,“很難嗎?”
“厲害,厲——”風途擡起頭,見她還毫不避諱在那玩刀,忙一把抓住,做賊似地掩在懷裡,悄悄往她手裡遞,“回房間慢慢玩。”
明月歎了口氣,“好好好。”她亦鬼鬼祟祟貓着腰藏進懷中,像是兩個探子在接頭:“走,幫我把這個罐子和碗拿上,放我房間陰着。”
風途聽話地小心托起,捧在手上,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剛邁進屋裡,他又退了一步,“等等,我能進嗎,别又跟我撒氣。”
“現在能。”
小心放到矮櫃旁邊的地上,明月又跟他說:“我想在竈台旁邊搭個小石竈先用着,這樣用熱水方便,以後也能自己煮飯。”
風途覺得言之有理:“那一會兒我跟你去找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