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啊。”明月說着,捏起上面一條蹦兒蟲,尋了個細簽串上。
不過有一種野菜,風途怎麼也不肯吃。
這東西莖覆硬毛,葉似鋸齒,花開如小蝶振翅,蕾苞聚頂,看上去平平無奇。
隻是挖開它的根莖,形如蠶蟲,嫩白而肥美,單看着,風途便覺得萬蟲蠕動,漿汁迸裂,令他頭皮發麻,更别說讓他吃了。
“這是甜的。”明月撚起一個帶着長根的地蠶,在他面前晃了晃,風途仍不配合地直搖着頭。
下一刻,明月直接放進了嘴裡咔嚓咔嚓咬了起來。
風途臉上的嫌棄之色溢于言表,“怎麼長大的,淨好吃些個稀奇古怪的。”
這話明月不愛聽,“怎就稀奇古怪?我倒是想吃溜肥腸,有嗎?”
兩人忙活半天也沒多少收獲,畢竟以往雖說不是錦衣玉食,好歹也是頓頓下館子,其實野菜認識的不多,大多是當初在荒野實在找不到吃的,一個個試着嘗出來的,哪個味道好,哪個吃了鬧肚子,大概有個印象。
現在能基本有個溫飽,遇見不認識的便不再冒險試了。而且村裡的村民也都常挖野菜回去做飯,自是剩不下許多給他們挖。
風途看着盆裡可憐的一把子菜,歎了口氣,“要不你還是去你柱子哥家吃,他家有菜有蛋的。”
明月抱起木盆,準備往回走,“總去也沒道理,當初說了你做工期間包餐,如今你又不做工,找什麼由頭?況且你還想留下,總得先留個好印象,省得白吃白拿的讓人厭煩了。”
你?風途察覺到,她沒有用“我們”,而是單單用了“你”。
“那你呢。”他忙追上前來,“你不想留下?”
明月看了一眼盆裡的野菜,沒有回答。
“我沒有别的意思,可你走之前總得說一聲,别我還沒想好怎麼解釋,你就突然消失。”風途說着抱過木盆,先在前面走了,“畢竟做兄長的,也得給妹子準備盤纏不是?”
倒反天罡。明月無奈地揣着手跟在他後頭。
回去的路上走過田邊,地裡還在忙着收割的莊稼人趁着歇腰的功夫盯着他們看,看得風途心虛,小聲問明月:“他們看着我們做什麼?”
“憐憫吧。你之前聲淚俱下的時候,他們沒有這麼看着你嗎?”
風途沖着近處一位大嬸勉強一笑,便聽得對方打招呼,“小風,挖野菜去了?”
“诶,诶。”
“這是你妹妹?”
“對,對。”
“有空一起來家裡吃飯。”
“好,好。”
待快到家時,風途終于松了口氣。
明月抱胸看着他笑,“怎麼,你也有因為說了謊而坐立難安的時候?”
“嘁。”風途撇了她一眼,賭氣朝前走了。剛踏進院子,他忽然停下腳步,“要是我有什麼事騙了你,你會怎麼對我。”
“我這人報複心很強,你要是害怕,就不要騙。”明月說着拿過盆,往竈前去了。
要是不得不說違心的話呢?
這兩日閑暇,劉柱沒事來家裡串門,聽他們說要去挖泥,便拿着筐子也說要來幫忙。
到了上次明月挖土的地方,劉柱忽然想起什麼,問她,“這河裡有蝦子,你知道嗎?”
明月搖搖頭,“沒注意過。”
劉柱邀請道:“我之前在前邊抛了簍,我們去看看?”
小蝦子也是肉,回想到兩人初來此時劉嬸端來的那碗蝦蛋粥,明月口水不由自主往外溢,一口答應:“好啊。”就要跟他走。
劉柱将鏟子遞給風途,“小風,你先挖,我帶小月過去看看。”
“我——”風途剛想說什麼,但見明月臉上期待的神情,又将話咽進了肚子裡,有些不情願地接過鏟子,“行,你們去吧。”
兩人走了,風途獨自開始挖黃泥。
河邊上的黃泥有一種潮濕而瓷實的厚重感,用鏟子直接挖不好挖,得先搗開,将它分離出來。
剛搗下一攤,風途正要把它裝進筐子裡,回頭一看,用來裝土的竹筐還在不遠處岸畔上,隻好先上去将筐子拿過來,放到近處河石中較為平坦的地方,再将搗好的泥裝進去,又去搗下一灘。
如此低頭忙活半天,等他起身展腰時,不經意向竹筐裡瞥了一眼,才發現框裡的黃泥又稀又少,一看腳下,河水都被他弄成了黃湯,這才後知後覺将竹筐提起,便見稀泥順着筐縫往下掉。
“啊呀!”他氣急敗壞地抓着竹筐往一旁岸上跑去,稀釋的黃湯留了一道,從岸畔直往河裡淌。
明月和劉柱回來的時候,見他一臉郁悶幽怨在運泥巴,表情上寫滿了不高興,便問他:“你怎麼了?有人欺負你?”不過看周圍,也沒有旁人在。
風途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仍一副倔強模樣在那來回運泥。
“是累了吧,我來。”劉柱說着,就要下河去。
“不用。”風途拿着鏟子背過了身。
既然沒人欺負他,那就沒事。明月提起魚簍,開心地跟他說:“不隻有蝦,還有魚呢!”
風途沒聲好氣地應着:“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