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并不着急。她走到81号前,轉過身面對着他。
“到了。”她說。
柏泠的居所前花草叢生,甚至掩蓋了門。隻能從那一個生鏽的金屬把手推測大門的位置。
門打開帶過一陣風。門沿的風鈴随着風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
約莫四十歲的中年女性懶洋洋地立于花草之後,烏黑的長發用一支筆盤作發髻。一件酒紅色的高領毛衣,黑色長褲,沒有過多的裝飾。
她的目光越過萊爾希,落在81号和特奧多爾身上。
“進來談。”柏泠沒有過多寒暄,側過身,示意一行人進門。
暗處,林嘯不滿地咂咂嘴。
“怎麼了?”耳機裡傳來阿德勒的聲音。
“那個女人太謹慎了。”
耳機另一邊的人發出一聲輕笑。
“沒必要吊死在跟蹤特奧多爾一棵樹上,你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阿德勒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但是可以聽出來他這位上司現在很放松,甚至心情不錯,“你不如現在去找白玉談談,她知道的事情可不比柏夫人少。”
“……老大,我有時候覺得你知道的事情更多。”林嘯似是在喃喃自語,“為什麼你不直接告訴他?”
“81号知道全部,你不如直接問問他為什麼不說。”
林嘯被他哽得無話可說,良久才回複道:“所以一定陪我們的預備執政官大人過一遍家家酒遊戲嗎?”
沙漠的營地裡,阿德勒盯着虛拟屏上的監控畫面,沒由來地覺得有些頭痛。
我覺得如果直接告訴他那些事,他大概會精神崩潰到自殺。
這句話噎在喉嚨裡說不出口。阿德勒長歎一口氣。
“少問多做。”他簡單地回複道,将頻道調走。
大概是因為萊爾希提前告知了柏泠他們的來意,她早早地就做了準備。
萊文的遺物不多,都裝在一個小小的箱子内,被柏泠放在主廳的地面上。
“你要查二十年前的向導失蹤案,萊文的遺物可能還不夠。關于案子甚至萊文的研究,你有什麼想問的,現在也可以問我。”柏泠對特奧多爾開門見山地說道,“過時不候。”
“二十年前的失蹤案啊。”白玉輕笑道,“巧了,你買我一杯酒,我送你一份情報。條子,這買賣劃算不?”
見林嘯的反應有些吃驚,她又繼續調笑道:“啊~小佐沒有和你們說過我的規矩?”
“騙你的。”女哨兵的精神體爬上他的肩頭,抖擻着皮毛,“從哪裡說起比較好呢?你二十年前應該年紀不大吧?那你有沒有聽說過霍爾格事件?”
一位年輕的指揮官匿名将檢舉信遞到科學理事會,指責那位久負盛名的特殊人類專家霍爾格在地底進行有悖人道主義的人體實驗。
不僅如此,他的罪狀被印作傳單在主城區散播,這件事也就是如今被高層稱作“霍爾格事件”的開端。
“一同印在傳單上的還有霍爾格關于哨兵劣等基因的論斷。”
即使高層及時采取行動,出動大量警力截斷了信息的進一步傳播,甚至專門出台相關政策以電子資料取代紙質的傳播媒介,但并不妨礙這一舉動直接導緻白塔和特殊人類的社會地位跌入谷底。
畢竟實驗結果是明晃晃的白紙黑字:不穩定的基因組成,甚至更高的變異幾率。
和霍爾格事件一起暴露的,還有一宗失蹤案。
“那年出任白塔首席向導的,是從屬科學理事會的萊文·希默爾。”柏泠将一個筆記本推到特奧多爾的面前。
“十二位失蹤向導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女,無一例外都是剛剛覺醒向導能力,且精神力出衆。失蹤時間接近,都是在科學理事會接受體檢時失蹤的。”
高層對此秘而不宣,彼時科學理事會的成員多是霍爾格的支持者。除此以外,大部分人的沉默是因為忌憚裡希特家族的勢力。
萊文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
特奧多爾翻開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記着失蹤向導的基本信息。
他随手翻過幾頁,問道:“失蹤案還是和霍爾格有關?”
“畢竟死無對證。”柏泠将碎發别到耳後,冷笑一聲,“裡希特之子,享受家族勢力帶來特權,安然居于高位之上,滿口仁義道德的謊話,到頭來做的還是和自己父親無異的事。”
“霍爾格的研究不是和哨兵關系更大?他為什麼要抓那些向導?”林嘯追問着。但白玉已經沒有了說下去的興緻,赤狐精神體從他肩頭躍到桌上,打着呵欠,伸了一個懶腰。
“剛剛覺醒能力的少女,多難能可貴的實驗體。”她說着,懶懶地倚在吧台椅上。
“霍爾格自己的實驗還沒有進行到後期,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方向錯了。”
81号的聲音很輕。
不可否認那個男人确實是個天才。
“向導的能力來源和萊文被否決的研究有關。”柏泠接着他的話說道,“萊文将它稱作意識海技術。”
“不隻是嫁禍,而且是邀請。”萊爾希的反應很快。
“要麼和你的技術一起加入我的研究,要麼去死。”81号冷哼道,“天才的科學家,天才的政客。”
“還有一位關鍵人物你沒有提到,夫人。”特奧多爾從筆記本裡抖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一個身着軍裝的陌生男人站在中間,一旁是兩位笑顔如花的少女。一個有着金色短發,另一位則是烏發,盤在腦後。
他很熟悉那兩張面孔。
那位将霍爾格事件公之于衆的年輕指揮官。
“穆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