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文最得意的學生,憑一己之力打破軍隊規則的女人。
“既然高層對失蹤向導事件秘而不宣,那麼她又是如何得到這些線索的?”
在城内,身邊的人無故消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更何況在軍隊還有大量讨伐怪物的外派任務,穆溪雲不可能時刻待在城内。那麼她對身邊陌生面孔的變化隻會更遲鈍。
倒是萊文作為向導領袖更有可能意識到她們的失蹤。
“那麼我們又要說回我們如今的執政官閣下,那位裡希特先生了。”白玉貼心地将盛滿酒漿的玻璃杯推到林嘯面前。
“穆溪雲是他的向導。”白玉将手指貼在唇上,“而他們的關系,有些微妙,怎麼說呢?”
“先生,您有沒有興趣去聽一個爛俗愛情故事?”
柏泠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那張泛黃的舊照片被她用兩指輕輕夾起,随手丢進火爐裡。跳躍的火舌瞬間将膠片吞沒,她盯着那團火焰,眼神晦暗不明。
“這世上很多事不過是陰差陽錯。”
特奧多爾有些興緻怏怏,一時間房間内隻有木材燃燒的噼裡啪啦聲和沙沙的翻頁聲。
萊文的研究手稿多是數學模型,說實話他看不懂,柏泠也不像梅爾那般會把知識點換另一種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講給他聽。
他和81号幾乎是一目十行地翻過筆記。
“沒必要看懂那些。”81号的聲音突兀地從腦海裡出現,“簡單來講,萊文的研究是怎麼把人腦的意識通過數學建模的方式在計算機内複現。”
“人腦内有大約860億個神經元,神經元間又通過突觸相連,通過電信号和化學信号進行通信。意識的構成則更加複雜,基本上所有筆記都涉及如何根據神經元間的電信号模拟意識的過程。”
“……不明白。”特奧多爾又開始不自覺地咬指尖,目光停留在記錄那十二位失蹤少女基本信息的那一頁。那個本子很薄,但他很敏銳地發現每一頁都有紙張撕去的痕迹。
“但我有個猜測。”他又說,“……萊文應該參與到實驗過程中了。”
房間内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
萊爾希明顯有些吃驚。少女的眼神在81号和柏泠之間來回打轉,祈望着其中能有一人開口否認這個猜測。
81号攤開手中的日記本,将上面的内容展示給萊爾希看。
柏泠意識到了不對,想要從他手中搶走本子。
81号利用身高優勢閃過她的襲擊,讓萊爾希清晰地看到了上面書寫的内容。
——
親愛的主。
我向您忏悔。
我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我害死了我的學生,讓她永世不得安眠。
——
“白塔的管理制度在二十年前是很畸形的。”
“明明向導中女性占比更大,卻還要堅持管理向導的首席隻能由男性出任。”
“穆溪雲的能力明明是那一屆向導中最出衆的,萊文有意讓她接任下一任首席。但她是女人,又有軍隊背景,注定與那個位置無緣。”
“科學理事會不肯放棄對向導的控制權,因為隻有這樣那些高層無任何技術傍身的老東西才能取得一點點可憐的特權。”
白玉很平靜地叙述着那一段曆史。
“她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去接近裡希特家的公子,哄着他上了她的床,先斬後奏完成結合。”
海德裡希身份特殊,他不可能不清楚穆溪雲接近他别有用心。
萊文也明白。但那次結合後,他不顧穆溪雲還處在結合熱剛剛褪去的時期,在白塔的休息室内第一次對穆溪雲大發雷霆。
他指責她的輕浮,痛惜她如此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的終身大事,交付給一個男人。
她的前景大好,不值得綁定一個哨兵然後蹉跎終生。
穆溪雲隻是笑着,放肆地大笑着,笑着笑着眼淚就不自覺地從臉頰滑落,好像在嘲諷着她那可憐又可悲的命運一般。
“老師。”
穆溪雲忙不疊地伸手抹去斷線一般的淚水,但淚水卻如洪水決堤一般湧出。
利用是真的,愛也是真的。
可真心無法宣之于口。猜疑的種子一旦紮根便會開始發芽,最後長成參天大樹,在彼此的心上破開一道再也無法修補的裂痕。
“流言真真假假,無法分辨。誰也說不清穆到底是什麼想法。”
兩個立志于打破現狀的人。一位女兵,一個秘密警察。
兩個想擺脫身上重重枷鎖的人。一個像飛鳥要沖出高塔,一個被家族束縛惶惶終日的人。
那份揭露霍爾格罪行的傳單隻是開始。
穆溪雲想得很簡單。她相信萊文清清白白,是被脅迫的無奈之舉;也相信一心想要擺脫裡希特身份的海德裡希會站在自己這邊。
柏泠的話音輕輕地落下。
特奧多爾很明白那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他那時的年齡太小,他對海德裡希,對萊文,對穆溪雲這些人的印象都還隔着一層薄薄的霧,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濾鏡。
柏泠把他眼前那層霧撥開,用成年人的視角重新講給已經成年的特奧多爾聽。
“穆溪雲能參與到二十年前那次事件的調查是因為海德裡希。”
“穆溪雲二十年前死在廢城的舊實驗室也是因為海德裡希。”
特奧多爾回頭看向他身後的81号。
“不對。”
廢城底的超級計算機,可以模拟人類意識的數學模型。
失去人類軀體的81号,極其詭異的看向海德裡希的視角。
“也許穆溪雲還活着。”
……
——
穆和我的關系已經僵到了極點,她幾乎不怎麼回白塔。
梅爾告訴我她在準備科學理事會的考試,決定去從事她最喜歡的基因研究。
我看着她滿懷期待的眼睛,不敢告訴她如今的科學理事會是多麼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