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鼠等實驗動物身上取得階段性的成果後,霍爾格将目光投向了人體實驗。
我看着躺在解剖台上赤/身裸/體的少女,近乎驚厥過去。
我承認我是個懦夫,我沒有辦法拒絕他,出去以後我會被輿論殺死,被高層殺死。
穆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她向我追問那個女孩的下落,可是我沒法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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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政官派了一位裡希特參與到事件的調查,擺明了他的态度。
但我很清楚,那個孩子絕不會像他一樣包庇我們這些殺人犯。
穆是作為他的向導參與到事件的調查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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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老師,我相信你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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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爾希還在翻閱這個日記本。
白紙黑字的罪狀,觸目驚心。
柏泠面色不善,沉默之後近乎歇斯底裡地狠狠攥着特奧多爾的衣領向他吼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包庇你那個殺人犯哥哥!萊文已經死了啊!你有什麼證據去編排他的罪狀!要不是他你早就死了!”
“冷靜點……柏……”
柏泠的情緒已經失控,力氣大得吓人。
“柏泠!”
萊爾希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少女體内爆發出駭人的力量。
“清醒一點,柏泠,别再騙自己了。”她無措地立在那裡,聲音很明顯地低了下去,“不管萊文本意如何,他都是害死那些向導的幫兇……”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繼續說道:“告訴我吧。”
柏泠攥着特奧多爾的手慢慢地放下了,整個人癱軟在地闆上,蒙着面開始低聲地啜泣。
“我的母親,二十年前曾作為科學理事會的一員參與到了這一慘無人道的人體試驗中。”
白玉的語調低了下去。
“萊文的研究一直隻是一種理論,他一直想複制這個模型。所以二十多年前霍爾格向他抛出橄榄枝時,他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作為課題組的一員,我們也理所當然地随萊文一起來到了廢城的舊實驗室,倚靠前文明遺留的超級計算機開始實驗。”
“實驗很順利,我們很快在小鼠的身上研制出了能将大腦意識活動時的電信号上傳到計算機的腦機接口。于是人體實驗開始了。”
“最開始的實驗對象是課題組裡的志願者,但人一旦與腦機接口相連,大腦便會快速萎縮,最後導緻腦死亡。”
實驗在很長一段時間内陷入停滞。
但81号如今的意識困在這具仿生人身體中,證明萊文的試驗最終還是取得了成功。
“萊文因為試驗間接害死了年輕的研究員而感到愧疚,因此留下大部分手稿後就不再直接參與其中。”
“直到幾年後霍爾格找到他,以那些失蹤的向導少女威脅他重新參與進來。”
因為穆溪雲在海德裡希的幫助下暴露了他的試驗,他迫不得已隻能加快試驗的進程。
剛剛覺醒能力的向導,大腦的信号異常活躍,是絕佳的實驗對象。
道德與生存的抉擇擺在萊文的面前,他卑劣地為了苟活成為霍爾格的伥鬼。
作為秘密警察的海德裡希可以以輸送物資為由頻繁出入廢城。
霍爾格對他很滿意,即使仍然不願意承認自己長子的哨兵身份,但還是驕傲地向他展示了自己親手締造的地下帝國。
廢城區内流放的人們苦苦掙紮,艱難求生。
而在不遠處,實驗室内研究員們可以享受煙草甚至是酒精,面對人命如同芥草一般談笑。
特奧多爾無法想象海德裡希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站在那裡。
再次回到這個狹窄的入口前,他甚至有點反胃。
實驗室如今隻剩殘垣,大部分牆體已經塌方,将所有的罪證掩藏在黑黢黢的洞穴之後。
尤利塞斯驅散身邊的人,靜坐在爐火旁,無聲地盯着面前的黑影。
林嘯就站在他的身後。
“你看到了二十年前在舊實驗室發生的一切。”手槍上膛,毫不猶豫地抵住男人的後腦,“打着大義,卻想要靠同伴的血永生,你不會感到慚愧嗎,尤利塞斯?”
“海德裡希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些,但是穆溪雲做到了。”特奧多爾喃喃着,“所以高層留不得她,他們殺了她,但是萊文一定做了什麼,所以他忏悔沒有讓她得到安眠……”
他将手放在巨大的監視屏上。
“穆姐姐……你在這裡嗎?”
請你回答我。
“穆溪雲将霍爾格在地底見不得光的試驗公之于衆,僅僅是霍爾格事件的開端。”
“普羅米修斯計劃”一直是雙線程進行。
特殊人類更适應環境,但是畢竟還是血肉之軀。
如果萊文的試驗成功,那麼所有人可以倚靠超級計算機,在虛拟世界中永生。
那是真正的烏托邦。
一邊依賴特殊人類的能力偏安一隅,渴求擁有特殊人類的力量,想要強化的五感和精神力;一邊唾棄特殊人類軀體的不穩定性,想要更強大的軀體,想要意識永存。
但事實卻是隻有少數特殊人類的精神力強大到可以承受住與超級計算機的連接。
普通人根本沒有入場券。
“穆溪雲希望借民衆的輿論審判霍爾格,讓他停止相關的研究并受到懲罰。但霍爾格又巧妙地利用了輿論,将所有過錯推到萊文身上,将他逼上絕境。”
柏泠的語氣中聽不出情緒,全然已經麻木。
“他構陷萊文想要借助意識海技術永生,構陷所有的特殊人類都在不滿如今的待遇,想要建立他們自己的政權,抛棄所有普通人。”
将恐懼的情緒在維爾斯特散播,高層的成員得以作壁上觀,一點點收緊特殊人類的生存權。
……
海德裡希能明顯感覺到腦内的精神圖景出現了一瞬間的波動。
地底,一雙手伸出,從身後觸碰到特奧多爾的臉頰。
等他回頭,身後空無一人。監視屏突兀的亮起,首先出現的是複雜的數據流,接着緩慢地變換成一個模糊的人影。
“小特,好久不見。”
穆溪雲的面容停留在二十三歲的大好年華,聲音一如多年前般溫柔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