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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前,芥川龍之介離回到家門口隻有十幾米的距離。
他左手抱着一束百合,獨身走在昏暗的小路裡。這附近的路燈年久失修,不時暗下幾片,然而芥川龍之介對這裡的路再熟悉不過,即使是全黑的深夜裡,他閉着眼睛同樣可以毫發無損地走回家。
——前提是不要有不長眼的人試圖破壞同伴們安全的生活。
數年在這裡的生活足夠他分清家附近正常活動的居民和流竄而來的強盜。
他敏捷地跳上高牆,蹲下來看着幾個穿白衣的古怪人士幽靈一般在房屋間遊蕩,腰間有奇怪的形狀凸起,大概是槍支之類的東西。
芥川龍之介把花暫時留在牆頭,尾随其後。羅生門擋不住子彈,因此隻有從背後下手。
有人大聲說,“是這裡嗎?”
“警局裡的資料寫的就是這裡。”一個男聲那麼說道。
“全部都炸掉嗎?”
“當然,難道你是在懷疑神下的命令嗎。”
既然是妄圖炸掉這裡的爆炸犯,就不用思考怎麼給他們留下足夠逃離的傷口了,結束之後直接讓雜食的羅生門把他們吃到内部。
芥川龍之介不再忍耐,羅生門冷冽地從背後刺穿了幾個白衣人的身體,深紅的血液噗哧噗哧往外湧,濺在地上彙成數個血泊。
他離得遠遠的,刻意隻用尖端殺人,這樣留在衣服上面的痕迹會少很多。
倒在地上的人露出驚恐萬分的神情,還沒來得及開槍就倒在地上悄無聲息了。即使是這些聲稱“死亡是神賜予他們最好的禮物的人”,也會在這種時刻渴望生存。
這些人是荒唐而虛僞的蠢貨。
“快追。”
有人驚恐地大叫。
不錯的覺悟,即使這個時候想要逃命,他也不會給這群人機會了。可惜剛才那一下沒有讓所有人斃命,芥川龍之介冷笑了一下,将人引導到更加陰暗的巷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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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時。
port mafia事務所大樓的最高層,太宰治面無表情地從敞開的電梯裡出來,沿着鋪滿厚重地毯的長走廊走進首領辦公室,黑色的衣擺飒飒飄動,已經是夜晚,然而首領辦公室裡是一如白天的空曠和明亮。
畢竟周圍的玻璃都是24小時通電的。
黑發紫眼的男人把一個金發的女童抱在懷裡,任她在自己昂貴的衣服上用蠟筆亂塗亂畫。
“林太郎的衣服質量太差了,還不如我的畫紙呢。”備受寵愛的女孩氣惱地從他腿上跳下來,哒哒哒地打開隔壁的門跑掉了,徹底消失之前還對他做了個鬼臉。
“愛麗絲醬,不是說好畫好了就去買小裙子的嗎。”森鷗外難過地向愛麗絲伸出手。
太宰治看着port mafia的首領和自己的異能體自導自演,露出了難以言喻的嫌棄表情。不管過多久他都理解不了這種惡趣味。
森鷗外:“太宰君,面對對你寄予厚望的首領,你就一定要是這副表情嗎。”
“這種表情的我才是你最想看到的吧,而且所謂的寄予厚望,也隻是給我找了一大堆麻煩事吧。”
陰暗得像深淵一樣的少年無動于衷地回答。
森鷗外兩手交疊在一起,小指敲敲桌子,并不在意他的牢騷,隻是談起了似乎毫不相幹的事情。
“橫濱是個港口城市,各色各樣的外國人都能通過合法的、不合法的渠道進來,六年前、四年前都有一個奇怪的宗教組織來到橫濱,借着神的名義當恐怖分子呢,更可怕的是,他們最不會放過的就是逃脫過的漏網之魚呢。”他用像是非常驚恐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這是軍警的工作吧。”
太宰治心裡隐隐明白了森鷗外想讓他做的事情,然而并不打算立刻服從。
但是他心裡再清楚不過,港口黑手黨有約法三章。第一條就是,“絕對服從首領的命令”。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之後,就無法像森鷗外繼任的第一年裡那樣随意了。
“還是說當上幹部之後,連這種事情都要管了。”他不快地說。
“太宰君似乎很不想升職呢,這就是你沒有去慶功宴的原因嗎?既然這樣不如我給你找個助手吧,你現在還沒有直屬部下吧。”森鷗外滿眼笑意地看着自己最為優秀的學生。
太宰治:“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成為幹部的最重要的一個特權就是可以自由雇傭一個直屬部下吧。”
“如果在這件事情上再聽從您的安排,那這項權力隻能是名存實亡了吧。”
他百無聊賴地敷衍着自己的上司,躲開了無聊的宴會,還是躲不開首領的命令,苦惱啊。
森鷗外繼續談到,“她和port mafia現在還沒有關系,不用擔心會是我的眼線,并且和橫濱任何一個組織都沒有關系,太宰君完全可以把她教育成完全屬于你的東西。”
“我相信那個孩子現在也是你會喜歡的類型。”
太宰治:“我喜歡的類型?”
“難道不是凡事不會多問的女性嗎。”
太宰治:“會關注部下喜歡什麼類型異性的首領……實在是,”太惡心了。他沒把最後幾個詞吐露出來,然而臉上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太體貼了吧。”森鷗外坦然地補充上。
“快動身吧,太宰君。”
“信使小姐的異能力可沒有什麼殺傷力,”太宰治在離開首領辦公室之前突然開口,“也許我現在過去也隻能等到她的屍體了。”
森鷗外:“那隻能可惜太宰君白跑一趟了。”
“真是冷血啊,首領。”面對一直偷偷庇護的小女孩還能那麼冷酷地進行檢驗,那個組織進入她居住範圍的消息也是刻意拖延了才告訴他的吧。
“這可是錯怪我了,好好用‘信使’這個異能還是很可能活下來的,也許太宰君看見的是那群被神靈迷惑得自相殘殺的屍體也不一定,神靈會充滿憐憫地坐在他們面前。”
的确,在那群被洗腦的蠢人眼中,能夠在自己腦海裡響起的一定是神靈的聲音。然而他們不可能猜到,膽怯的神明就在他們的面前,面露驚恐地抱着凡間的同伴。
是幅好景色啊。
太宰治低低地笑出聲來,走出港口黑手黨的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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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時。
我們聽見鎖芯和金屬摩擦的聲音。
“是芥川回來的聲音吧。”田中急性子,又離門最近,直接跑到門口開門。
我們看向門口,一個高大地身影在田中面前。然後——
——一聲槍響,田中仰面捂着脖子倒下。
“快逃!”明石大喊,試圖躲到沙發後面,但是沒有用。
他是第二個。
然後是明子。
四五個成年男人的白衣上濺上了血。
我完全理解不了現在的情況,這裡應該是一個普通的居民區,不是□□可以火拼的勢力範圍吧。
蜘蛛之絲一點出來的迹象都沒有。我幾乎是絕望地打開窗戶把銀推了下去,不知道下面有沒有埋伏,也不知道一樓的高台摔下去她會不會受傷,但是在這裡是不會有活路的。
去找芥川君吧。
這句話我沒有說出口,但是銀是懂的。
他會看見銀身上擄掠血腥的痕迹,至少至少,他可以把妹妹先帶走。
一陣滾燙的劇痛在我後背蔓延開來,三下,我無力地從窗台上滑下去,不敢相信地看着鮮血從自己身上冒出來,染紅了地面。
朦胧間,我看見幾個白衣人收起槍,從門口出去。
好痛的,恍惚間,千代那雙很有活力、也很有穿透力的眼睛仿佛就在看着我。
久遠的記憶突然冒了出來,千代,你那個時候也是那麼痛的嗎?
電話,對,電話119。
我想爬到固定電話那邊,然而一點多餘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伸着手指。
“好痛。”
“惠!”
然後我聽見芥川君驚恐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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