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林思離京了。”
殷赢收到消息,沒有怠慢一刻,直接轉身進門,告訴了正在梳妝的殷嘉。
離京?
這又是要幹什麼去?
殷嘉按着太陽穴,穩着因耳邊嗡鳴而發暈的腦袋。眼下她實在動不了腦子,索性不再多想,疲憊地揮了揮手:
“跟着她,别讓她死路上了。”
馬車出了甯京,搖搖晃晃颠簸了十來天,林思也算是見識了這大平朝由東至南的大好風光。從人頭湧動的繁華都城,途徑不見日光的低窪盆地,最後到了丘陵與河川無章法相交的廉州地域。
其中一些景象,說來并不算完全陌生。
隻是十年前她渾渾噩噩的,加上戰亂方歇,看起來破敗苦情,和今日所見山河景象,根本沒辦法相提并論。
更别說現下的廉州。
撲面而來的溫潤水汽,叫她恍然想起剛有記憶的那幾年。
彼時的她每天一睜眼就是豬豬們濕潤平滑的舔舐,她身上永遠濕潤,這讓她以為自己是豬圈裡最得寵的小幼崽,沉浸在自娛的快樂裡不可自拔。
廉州在林思的眼裡,就像是被稱為天地的豬含在嘴裡的寶地。
人下了馬車,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惜,她不是來遊玩的,否則定将這片地域好好遊覽個遍,才算罷休。
這地方不大,又遠離甯京,人口不多,外人更少。是以客棧驿站不多。
林思一路打聽過去,找到了官驿,要了間價格中等的廂房下榻。行李剛放下,她人便循着輿圖找起了聖醫樓。
它在城西近郊的地方,樓體乍一望去,和甯京那座如出一轍。
就是矮小了些。
畢竟是第一座,發迹之初,也好理解。
緊挨着的,就是壽材鋪漆黑的院牆。
這倆一黑一紅立在廉州西邊,活像守着鬼門關的守門鬼差。
不過林思到底是來晚了。聖醫樓今日已經不接非急症的病患,她進不去樓裡,正要走,可剛轉過身,就看到一名披麻戴孝、雙眼通紅的女子拎着個底已經燒黑的鐵盆,一瘸一拐走來。
盆的四面坑坑窪窪的,看來是摔撞過不少次。
女子另一手裡捏着一沓元寶紙錢和一隻火折子,拖着瘸腿來到聖醫樓正大門前。
哐當一聲摔了盆,整個人腿一軟就跪了下去,手上動作熟練得流水般,轉眼就點了紙錢,烈烈的火焰随紙錢飛舞,滿盆亂爬。
“又來了。”
旁邊有小攤販覺得晦氣。他埋汰地啐了口唾沫,從攤子底下拽出一塊打滿補丁的破布,把自己的竹蜻蜓竹螞蚱等小手工一罩,然後拆了支撐的木條,推着兩輪的車子就要走。
不止他,周邊的人不管是做買賣的,還是過路的,都自覺退讓三尺,繞着女人走。
女人身邊蓦地就空出一大片空地。
“你不走嗎?”
女人又往盆裡放進幾張紙錢,頭也不擡,開口語氣幽幽地沒有一絲力氣。
聽着不知道是在和活人還是死人說話。
“不走嗎?”
沒人回答,女人緩緩擡起臉來,露出一張瘦得凹陷的長臉,顴骨像兩座山包,高高立在她的眼下。
視線對上的瞬間,林思知道了,她這話,是在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