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崖神色浮現一絲恨意,用力深呼吸,他胸前的人皮被根系吞沒殆盡。
“當年我掌管束悠城的風雨,家家戶戶都供奉着我的神位,後來反教内鬥,俶真道的無執真女通過占蔔确定我在皮母地丘的洞府,城主遣人請我出山,誰知二十七劫煉化屍毒,投放在峽谷,形成毒瘴,使者一行人吸入瘴氣變作毒屍,回到束悠城……”
昆崖語氣透出憤慨:“全城近半數人口死于那場劫難。自此之後他們将我視做邪祟,真女被處死,人們燒光我的神位,砸爛我的神像,每年節慶還會舉行驅逐儀式……”
塗靈算聽明白他怎麼從尊貴的神明堕落成怪物。
“玄松是你徒弟?”
“他啊?”昆崖輕笑:“若非神力微弱,隻能找到這麼個瞎子,我豈會收他做徒弟?”
塗靈說:“你就算把我們都吃光也于事無補,不如做個交易。”
昆崖聽完大笑:“哈哈哈,你有什麼籌碼與我做交易?”
“放我們一條活路,我想辦法助你拿回山神的尊榮。”
昆崖瞬間沉下臉:“憑你?”
塗靈點頭:“隻要束悠城的百姓重拾對你的信仰,香火源源不絕,我們幾個奴隸又算得了什麼?”
昆崖掃視着,枝條探過去,像卷毛線似的把她卷起來,送到自己跟前。
“玄松跑了不可能回來,更何況你?”
塗靈面色沉靜:“不妨賭一賭,或者你可以在我身上下咒,如果我沒有遵守諾言,早晚也是死。”
等回到現實世界,詛咒都會失效吧?塗靈這麼想。
昆崖卻嗤笑一聲:“不如留下你的朋友做人質,如何?”
聽見這句話,俞雅雅和大熊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塗靈蹙眉,她自個兒受詛咒倒好說,但如果留下這些人,那就必須完成對昆崖的承諾,否則他們都會因她而死,這個包袱她并不想背。
“我需要幫手,他們得跟我一起走。”
昆崖面無表情,松開對她的束縛:“挑三人留下,其餘的你可以帶走。”
奴隸們一動不動全看着她。
塗靈眉頭擰得更深了。
俞雅雅走近,扯她衣裳,焦急道:“你還猶豫什麼?其實那些奴隸都是遊戲npc啊……不用糾結的!”
塗靈正要開口,這時小宋哥忽然站出來,說:“我留下。”
大熊趕忙拉他:“哥,你瘋啦?!”
塗靈亦是錯愕地回身,宋建國神色堅定,朝她略點了點頭。
昆崖端詳一番,忽而笑道:“既如此,留你一個便可,抵得過這兒所有人了。”
宋建國剛學會法術,是很好的幫手,他選擇留下做人質,塗靈也很意外,但眼下不是猶豫的時候。
“請問山神,我怎麼與你取得聯系?”
昆崖道:“你們先看看玄松的包袱,都有些什麼寶貝。”
大熊和俞雅雅走向黑毛驢,将挂在他身上的行囊取下,把裡面的物件全部倒出來。
獸皮地圖,符紙,香燭,法器,都是一些道門的物件,還有一尊神位,上書:通天感應掌風大道昆崖靈君。
塗靈想起一件事,提醒說:“玄松身上還有。”
聞言小宋哥走向玄松,從他的道袍裡搜出了哭鵲卵。
這時黑毛驢再次失控,嘶叫着沖上來,擡起蹄子朝玄松的腿腳狠狠踩踏。
骨折聲清晰可聞,他的小腿折成扭曲的角度,慘叫聲似要将喉嚨刮爛,可嘴裡堵着蠕動的藤蔓,喊也喊得不痛快,雙眼驚恐睜大,充血的眼珠子都快爆裂一般。
女蠻呆呆傻傻地從旁邊晃了過去。
“你這畜生,脾氣倒很烈。”昆崖推開了這隻癫狂的毛驢。
“它怎麼了?”
“它原住在樂遊山,負責照看哭鵲的巢穴。”昆崖道:“玄松偷了人家的蛋,它能不恨嗎。”
不僅偷,還當着它的面吃了。
“你們兩個過來,拿上符紙,匕首,毛筆和碗碟。”昆崖發話。
塗靈和小宋哥互看一眼,照着他的話做。
“我現在教給你們感應咒,即便相隔千裡也能在意念之海溝通。”
這麼神奇?
“先取眉心血混合在一起。”
塗靈稍作猶豫,拿起匕首割破眉心,垂下頭,用碗接着,她看見自己殷紅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
随後小宋哥接過匕首也劃開自己的眉心。
兩人血液相融。
塗靈胡亂擦了擦臉,大熊和俞雅雅見他們二人氣定神閑地與山神做交易,還弄得滿臉血,實在恐怖。
昆崖用樹枝在地上畫了道符:“照着謄在黃紙上,每一筆都不能出錯。”
兩人并沒有立刻動筆,而是觀察了一陣,然後坐下來,用毛筆蘸血臨摹。
宋建國一次就畫好了,塗靈畫了兩次。
昆崖感到有些新奇:“好苗子。你們從哪裡來,怎麼會做了奴隸,被玄松買下?”
塗靈微怔,不語。宋建國也不吭聲。
昆崖笑了笑,沒有繼續追問:“現在把符紙燒掉,灰燼置于碗中,你們二人将血符水喝幹淨,感應咒就算種下了。”
塗靈和宋建國乖乖照做。
昆崖十分滿意:“我再教你們清心訣。打坐時用此訣可進入意念之海,但要确保心無雜念,足夠專注。”
一旁的玄松萬萬沒想到會落得如此光景,眼看着他買來的奴隸沒有成為祭品,反倒跟昆崖做起買賣,自己卻淪落至此,怎麼都想不明白。
“你,你們……”玄松艱難地發出聲音,目光怨毒:“究竟,是,誰……”
他不相信有人這麼短時間就能掌握法術,當年他受昆崖點撥,足足摸索了三個月才入門。
塗靈對他視若無睹,不予理睬。
宋建國迎上他扭曲的眼睛,面無波瀾地回答:“奴隸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