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女子一臉驚惶瞧着面前少年,第一反應竟覺得他是要抓走自己因而十分懼怕,“你是什麼人?”
孟居安反問:“你不想走?”
女子神情凄苦,梨花帶雨:“能走哪去?”她狠狠一咬牙,摔了頭上琳琅珠玉,抹去胭脂水粉,跟着又撲簌簌落下淚來,她竟不避嫌,把渾身衣服都扯淨了,腿間那物就顯出來。
“她”竟是個男子。
他顯然極嫌惡那堆東西,踩了好幾腳才肯罷休。
“你一定覺得我惡心,”哭成淚人的男子說:“我也覺得。”
“為了活着變得惡心,那也正常。”孟居安沒跟他談心的興緻。活這世上,無非是覺得别人惡心同時也去惡心别人。
“是,為了活着,”金發男子臉都扭曲了,“從這裡出去就是個死,就算是死我也不想再穿那身衣服了。大不了被活活吃了,也比這樣好些!”
男子似乎想起什麼突然間簌簌發抖,兩腿像爛面條一樣軟到地上,“與被活活吃了比起來,還有更痛苦的呢。活剖生剜割肉剔骨來煉丹,零零碎碎受盡苦楚。也不知從哪裡傳來用我們煉丹服下可使武功大進,我靈蛇族早就沒有活路了!”
他字字泣血,深仇大恨融入滿腔驚恐懼怕中,整個人幾近癫狂,“還不如死了,還不如死了……”他神經質地反複念叨。
“那倒是的。”孟居安幫他一把,伸指點中他死穴。男子兩腿一伸死了,解脫得非常容易。
這金發女子,不,是金發男子被殺之事不日便傳得沸沸揚揚,雷家人滿城追兇毫無所獲。
不久便至五月中旬武林大會,真個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開山派人手不夠,便從齊天樓調人過去相幫。
前廳喧喧嚷嚷,後院聽來也甚是雜亂。開宴之前用不上他,孟居安忙裡偷閑縱上梧桐,坐靠樹幹小憩,幾聲單調蟬鳴時起時歇。他意識浮離,陡然聽到吵鬧之音才睜開眼,朝下望去。
下面隻是幾個孩子。
院内梧桐森森,幾個八九歲孩童跑跳笑鬧,手裡丢着一隻五彩繡球,球上銀鈴叮叮當當,煞是好看。
他們身後有軋軋聲響,月洞門的紫藤花架下閃出副輪椅,輪椅上是個白衫子的少年,看着十四五歲,因眼神青澀故而瞧着更小。他兩手推轉輪椅焦急地跟在後面,氣喘連連,聲音幾乎是懇求的了,出口卻隻有四個字:“還給我吧,還給我吧。”
“你承認是陸大爺的私生子我就還你!”一個小孩把繡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他眼神也跟着左右搖曳,嘴裡還是答着:“不是的,他是我小叔叔。”
“你撒謊!”又一名孩童斥道,“陸盟主隻有一個兒子和一個早夭的女兒。他怎麼會是你叔叔?”
“他真的是我叔叔,”少年喃喃,“一直是的。”
“那他幹嘛把你藏起來,”衆孩童七嘴八舌,卻也一針見血,“這是他心裡有鬼!”
他們眼裡閃出惡意,小孩的壞實在令人難以相信。“你方才偷看我們做什麼?”
“沒有什麼,”少年紅了臉,顯是不會說謊,“還我吧。”
“你是不是很羨慕我們會輕功,小癱子?”
少年心事被戳穿臉漲得更紅,又圓又大的眼睛因驚訝瞪着,像黑葡萄浸在兩汪泉水裡。
“那就讓你也飛一把!”一幫孩子哈哈大笑,幾個人把他扯起,他們自小練武臂力非常,起起落落竟将少年丢得與屋脊齊高。
那孩子磕在樹上屋瓦上,被這番折騰吓得連聲驚叫,随手亂抓竟偶然碰到了孟居安衣袖。雖隻一瞬孟居安卻已将他扯起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