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意仔細端詳一番,猶疑着道:“是人手麼?”
不帶這麼膈應人的,孟居安腦海裡立時浮現出鐵鍋裡翻湧的東西,差點吐出來,“你别猜,聽我說。這叫龍鳳面……”
“龍鳳面……”陸知意定睛看眼前的面,想不到它還有個奇奇怪怪的名字。
“龍頭鳳尾面,龍爪搭在碗沿上,出來那幾根就是龍爪了。”
“為什麼沒有龍頭鳳尾?”陸知意點頭,然後認認真真地問。
“你吃一口我才能說。”這個不必解釋,孟居安眼裡又漾了笑意,痞裡痞氣的。糊弄他可是家常便飯毫不費力。
“好吃,”陸知意眨了眨眼,又吃了兩口才停下,眼睛亮閃閃,“小孟,你說下去。”
真好養活啊,孟居安不由感歎,不知怎麼就很愉快:“那要從幾百年前說起了……這碗面是家傳,就說有一家人父親早亡,母親獨自個把兄妹拉扯大,供兒讀書識字,小孩長到十二歲上,強盜入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母親被殺,兄妹失散,天各一方……”
陸知意點頭,認認真真地聽,猜想強盜就是壞人,壞人殺了好人……他又吃幾筷子面,胃裡熱乎乎的很舒服。
“哥哥被叔叔救下,發奮用功考取功名,中了頭名狀元,用盡各種方法手段仍未尋到妹子”。
“妹妹是被吃了嗎?”
按照慣例,必然如此,陸知意想。
“胡說八道,”孟居安哂笑,又講下去:“十餘年來,妹妹也在找兄長,亦是久尋未果。”
“她一定以為哥哥被吃掉了。”
按照慣例必然如此,陸知意又如是想。
“不是,咱除了被吃還能不能想别的了,”孟居安給整無奈了,笑着敲他額頭,“怎麼腦瓜裡淨亂七八糟。”
陸知意揉揉被敲疼了的額頭,埋頭吃面。
“小孟,這個故事沒人被吃掉,是不是?”
“不然呢?”孟居安明白了,合着他以為任何故事裡總要有人被吃,這是什麼古怪想法。
“妹妹開個面館,遠近聞名。也是好巧,哥哥偶然到此,見了這碗面,自然認出這是他家傳做法,龍頭鳳尾面,龍爪搭在碗沿上……”
陸知意看着他微帶笑意的臉,竟有些恍惚了,似是而非地捕捉到什麼,“你在找誰?”
他能猜到也屬正常,“我的骨肉至親。”孟居安如實作答,臉上溫情笑意也就斂住。
“他們兄妹相認,一直在一起。”陸知意補充了結局,還是很堅定,一往無前的認真,“所以你一定會找到的。”
實際結局并非這般。
“那可承你吉言。”孟居安很快活,倒是難得有這般心情,充滿久違的惬意松快。
簡單的地兒,簡單兩碗面,如此家常别有滋味。也合了那句老掉牙的酸話:陽光微暖歲月靜好,四季如常天荒地老。
他們并不久耽,置辦些食物及暖和衣物,快馬加鞭繼續趕路。
出濟州,入滄明州,又過半月,南地深秋,景緻仍未見蕭條敗落,頗有些氣力未盡的暖意。
甫入州城,便有人尾随盯梢,孟居安尋個攤位,二人随便吃些,重又牽馬出城。
那一幫人互相遞個眼色,施展輕功遠綴其後。
健馬飛馳甩掉那幾隻老鼠,當中又遇攔路虎,數名面上遮得嚴嚴實實的人飛撲而至,另有伏于暗處之人将絆馬索抽緊,駿馬前腿撲跌!孟居安抱人縱出,刀劈斬削,連過五人,霎時已在十步開外。
鋼索忽于四面八方舞至,密密麻麻,直如長槍呼呼有聲,可見八人内功了得,他們訓練有素,忽上忽下倏左倏右打着圈子将二人團團捆住,鋼索絞纏收緊!
孟居安左趨右避,身法倏忽萬變,始終破不開包圍圈。八人合力也未必非他敵手,但這鋼索委實厲害詭異,亦剛亦柔亦緊亦緩,八人竟将其使得鋪天蓋地全無空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