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的人是沈侯府楊大管家,左等人不來右等不來人,正自焦躁不安。心急如焚之下說話更夾帶幾分火氣,“怎麼才來,不知道事情緊急麼,莫不是真被小妖精黏住了,連親哥的命都顧不上了?”
這劈頭蓋臉的一頓充分說明了普通随便如何埋汰他。孟居安沒工夫計較,開門見山:“說重點,到底怎的?”
信上隻說知道孟成章行蹤,速來。其它的隻字未提,如何來的性命之憂孟居安概不知情。
“孟成章落到衆門派世家手上了。”
自函水道上就行蹤不明的孟成章,突然又有了消息,還是個壞到不能再壞的消息。孟居安如遭雷殛,甚至于覺得是個荒唐劣質的玩笑,“不可能,那些人不可能捉得住他。”
“我也弄不清楚怎麼回事,但事實如此。一個月來神劍莊弟子已往各處傳訊,隻是我們都蒙在鼓裡毫不知情。”事已至此多說無益,“明日陸朝宗與門派世家頭腦人物就會在寒水台上問其罪項,并将他公然絞死。江湖事江湖了,沈侯府不便出手幹預但會安排接應,怎麼做你心裡有數。”
“在哪裡接應?”
“西面橫斷山口。”
“多謝。”
“不必,”楊旭笑眼眯縫,眉梢眼角殊無歡愉,隻是充滿無可奈何,“若不是家主執意如此,沈侯府絕不會多管閑事。”他斂了笑,鄭重警示:“我得提醒你,救出人就好,别鬧太大動靜,不然都不好收場。”
“知道。”
兩人三言兩語交代清楚,就即分散各忙各的了。
孟居安打點好一切尚有餘暇,午後還算和暖,他臨時決定出城去荒山野嶺祭錢寶寶。
寒山嗚咽,他支腿坐着。石塊圈出的方地是通往陰間的美食珍馐,火堆在美酒灌上去的刹那短暫地縮緊,緊接着騰起簇簇火苗,燃得生氣勃勃,燒焦的香氣竄上來。風把他的頭發掃過去,被煙火燎住,又被寒風掃回,帶出一股焦糊氣。
午間起了又沉又勁的西北風,掃蕩得天際一片澄明。遠山連綿出烏青剪影,如一幅畫布,層層疊疊的樹影在上面濃墨重彩東倒西歪地渲染。一股燒焦木頭的氣味混着若有似無的甜膩香氣,随風亂撞過來,讓本就嗅覺靈敏的孟居安打了個戰,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夾雜的隐秘香氣像楊旭身上刺激鼻腔的甜膩,屬于魂與草花海經久不散的馥郁濃香,更是調和在陸知意枕上若有似無的味道。
開元城東是蒼茫山,陸知意在山上閉關,香飄十裡……普通說突起一場大火必是禮敗類所為——
确是沈侯府着手采購魂與草,楊旭本該親自參與,但當時焦頭爛額無法周全,極有可能被禮敗類鑽了空子……像要确認什麼似的,他拔步往東飛奔,馮虛行在林間似風馳電掣。
普通跟在後面窮追不舍,好不容易才瞧着他背影。原來孟居安停下了。
普通彎着腰氣喘如牛。
“掌門啊,你突然抽什麼風?”
“魂與草是沈侯府運到潞州的?”
普通愣怔良久,神色為難地點了頭,“這兩天剛查實就出了大公子的事。從采購到運送确确實實是沈侯府操持,但禮敗類突然出現就說不清了,沈侯府在中間過程中被偷梁換柱李代桃僵什麼的都有可能,沈侯府也未必知情。我們已順着線索逐一排查,不久便知端的。”
換句話說,沈侯府内奸可能不止一人,他們時時刻刻向敗類透露消息。
楊旭早知曉内情,他決定将計就計,最好能引蛇出洞後發制人。孟居安想到錢寶寶無辜慘死,陸知意身遭重創,冰冷沉痛的感覺霎時襲遍全身。
孟居安怎麼還能信得過他?!
——要忍,要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錢寶寶的死是既定事實,無論兇手是誰日後都能查實,眼下最要緊的是他骨肉至親的性命。
孟居安神色陰沉,眼裡翻滾的星遭雨驟冷,凝成無波深潭,“絕不能把我大哥的命交托給沈侯府!”
“但此時跟沈侯府翻臉太不明智,他們袖手旁觀是不礙的,但若與門派世家聯合起來可就嗚呼哀哉了。掌門,三思!”
“我知道。”
“掌門,你是想現在……!”普通因極度的驚訝而張口結舌,瘋狂擺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掌門你知道關咱家大爺的監獄在哪嗎?那可是陸家的寒江監獄!據說是挖空了江上小島建成,可說是沉在水底裡的,機關密布有進無出。唯有九大門派令牌才能關閉重重機關進出無阻,旦夕之間怎能奪得?”
監獄既然存在就有門道,那就一定進得去;九大門派的掌門眼下都在開元城,令牌必然帶在身上。
“兩個辦法,一個闖一個搶。”孟居安凝神思索計較,硬搶說來簡單實際并不穩妥,極有可能打草驚蛇,重重圍困之下縱使脫身也再難下手;闖的話倒是可行,好就好在神不知鬼不覺。
“關于那個監獄大家都不知端的,怎好貿貿然進去,萬一、萬一有個什麼意外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