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衡抱着手道:“喲,稀客啊。”
李藏風和李臨一個德行,進門關門整衣,走到正中,在宋槐坐過的椅子上坐下。他看見那碗海鮮粥,道:“難得,你會煮粥了。”
蕭玉衡道:“是啊,要不要納我進府,伺候你們全家老小,榨幹了再去伺候狗皇帝!”
李藏風的後槽牙肉眼可見咬緊,他閉上眼睛,艱難消化着這句話,蕭玉衡道“怎麼?才一句就受不了了?你從前怎麼跟我說?喜歡我直爽,說話不拐彎!現在膩了,就嫌我陰陽怪氣了是不是?!”
“玉衡,你别這樣……”李藏風歎了口氣,垂目道:“多日不見,我們就不能好好說話?”
蕭玉衡道:“好啊,說吧。我看你這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
李藏風拿起茶杯,裡面沒水,他不指望蕭玉衡給他倒茶。自己拿起茶壺,然而,茶壺裡也沒有茶。
李藏風放棄了:“臨兒可在你這?”
“臨兒?”蕭玉衡嘶了聲:“誰啊?”
李藏風預感到她要說什麼,眉頭擰成一個結。
蕭玉衡道:“啊!李臨啊,差點忘了他姓李,你也姓李。跟我認識的時候,你不是姓白嗎?我還一直管你兒子叫小白呢!找他幹什麼?前面那些不夠用,要把他也送宮裡去?”
李藏風道:“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我并不是一人,我的身後有……”
蕭玉衡:“還有你李家全族,爺爺奶奶爹爹媽媽大哥大姐三姑六婆侄子侄女。起兵造反天下不甯,犧牲你一個,保全千萬人是不是?問題是你犧牲了嗎?你好好在這!犧牲的是你那些小崽子!”
李藏風道:“他們是我的兒子,自然以李家為先!”
“你的小老婆呢?!”她長了長哦了聲:“女人不是人,是不是?其實你的崽子們也不是人。畢竟老婆騙不完,兒子死了,又不需要你揣個大肚子去生!”
李藏風一下子坐直:“你要我如何?我們李家世代忠良,為幾句莫須有的歌謠,去做反賊嗎?!世人糊塗我也糊塗?天下事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你一樣,想躲在哪就躲在哪!想不做什麼就不做什麼!”
蕭玉衡指着他鼻子:“我天天縮在這裡還不是因為你!”
李藏風道:“我什麼時候困住你?要走随時可以走!是你自己親緣淡薄無六親,修這修那修得連子嗣都懷不上!你渴望親緣情愛,即便做外室也甘心!還用師徒名義強迫臨兒孝順你,做你的便宜兒子!”
從前耳鬓厮磨時暴露出的軟弱,變成了刺傷自己的命門,蕭玉衡頓了許久,嗤笑一聲道:“李将軍,好一張巧嘴,這麼會戳人心窩,怎麼不去罵醒你那好君王?不敢是嗎?你個窩囊廢!活該被人當蠢驢使!栓在忠孝的磨盤上兜圈子兜到死!我真是色迷心竅,看上你這麼個東西!從前有點力氣也罷,現在連□□二兩肉都不行!”
李藏風自诩涵養甚佳,此時也忍不住蹦起來喊:“蕭玉衡!!!你不要太過分!!!”
蕭玉衡毫不畏懼,一把把人推回椅子上:“狗東西還敢吼我!你兒子叫我師父,我就是他新爹!老娘不開口,你這輩子都别想見到他!”
“啊啊啊啊啊!!!!!”
李藏風大吼一聲,不知道是怒極還是氣急。每次來四方院,他總被蕭玉衡氣跑,這回同樣如此,他摔門而去,遠處又傳來一聲。
“啊啊啊!!!!!”
蕭玉衡跟着摔了茶壺,碎瓷片嘩啦啦四散。良久,稚氣的聲音在旁響起。
“師父……”
蕭玉衡氣得不停喘氣:“不是叫你别出來!”
李臨上前牽她的手:“我們走吧。”
蕭玉衡道:“你是将軍府的孩子,能去哪裡。”
李臨道:“隻要和師父,和娘在一起,去哪都好。”
蕭玉衡看着李臨,難得摸了摸小孩的臉。
心裡冷靜下來,覺得這樣磋磨能得到什麼,這麼多年她愛過恨過、自毀過報複過,什麼樣的情感都消磨殆盡了。或許,該各歸各位,自己回到江湖,把李臨還給他爹。
“李臨,你回家去吧,以後……”
說到這,她突然頓了頓。李藏風一個月來一次,上次大吵一架,他已經半年沒來,今天為何突然過來?方才光想着罵過瘾,居然沒有想太多。
蕭玉衡站起來道:“不!哪也不許去!快收拾東西,跟我走!”
李臨愣道:“現在?”
蕭玉衡扯起他的領子:“别磨叽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