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溋冷笑一聲：“好。”

他伸手去取，卻被山月截住：“這東西驗證過嗎？隻憑記載也可信！”

舒言揚道：“師尊，您是不信還是知道真相不願意試？”

山月道：“你會為今天的所作所為後悔。”

舒言揚笑道：“我們侍奉師尊九年，處處小心為師尊着想，卻始終不得您的寵愛。師兄屢屢犯錯，您卻始終護着他。因為他是太子嗎？師尊，玉匣宮不幹涉王權。”

他自己的私心和為難，卻一直拉着别人進入他的陣營。小時候愛争愛鬥，山月隻當孩子天性，幹涉教導便能改進。這些年舒言揚事事周到，對師弟師妹愛護又加，風光霁月，再沒有從前的妒心。她已然将他當做繼承人，如果不是決定讓兩個人各歸各位，将來穹頂也會由他繼承。

她思慮萬千，四方橛忽然脫手，隻聽噗嗤一聲！尖刺紮入了李溋的心髒！山月瞳孔緊縮，想阻止都來不及。

李溋悶哼一聲，滿臉痛苦拔出木橛，代表生機的鮮血濺了滿地。他看着舒言揚：“……我是不是鬼祟……夠清楚了嗎！”

他說完便倒了下去，水榭一片混亂。李靈台和明真把人扶進房，山月道：“你們出去！”

明真道：“師尊，他……師兄真是太子殿下？”

山月哪有心思解釋，讓他們都離開，二人前腳踏出，山月又急道：“靈台明真！告訴大家，千萬不要走露風聲，否則你們師兄性命不保！”

逼殺太子，不管舒言揚真正的身份是誰，這一關他一定過不去。一旦鬧大，皇後為了保護舒言揚，指不定會做什麼。還有不知道在哪盯着她的白令海……二人相鬥，她根本護不住李溋。

撕開李溋的衣服，四方橛在胸口留下了很大的創面。山月為他止住血，靈力彙聚掌心，修補重傷。

李溋重重咳了聲，拼着最後的意識道：“什麼罪過崖……你當年傷到什麼程度……為什麼……為什麼從來都不告訴我！”

山月怒斥他：“閉嘴！他胡鬧你也不省心！”

“我看見了！”李溋哽咽道：“我在回憶裡看見了那個畫面，那是你和我……師尊還的願，到底是……是什麼願望？是我真的活了下來，好好回到你身邊是不是！”

山月捂着傷口不言語。思緒飄回那個雪夜。

一根又高又粗的木杆上，挂着一個人，那是個身披輕甲的少年人，他身上紮着數支箭，其中一支穿心而過。

夜行數千裡的山月呆立原地，透過血污，看見了一張闊别很久的臉，是她收下的第一個弟子，悉心教導過呵護過，也因風波分開過。

山月禦劍起，解開捆着李溋的繩子，抱着他離開巫族營地。巫族察覺異狀，弩箭追着射過來，她心中憤悶，玄鶴劍掃向凡人。待她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已經遠離巫族，後悔莫及。

在一片綠洲上，山月取出李溋身上的劍，少年身形單薄，依然和初見的時候一樣，孤苦伶仃。她耗費很多靈力，卻喚不回他的生機。明月落進黃沙，天際泛起魚肚白。山月放棄了，她為李溋擦幹淨血污，在他身邊坐了很久。

傳說，有一種叫乾坤輪回咒的法術，能讓人起死回生。山月變換出一根銀針，懸于李溋心口處，卻終究沒有動手。她摸出碎裂的青藍珠，用最後的力氣修複，希望輪回路上，能再護他一回。

她摸了摸李溋平靜的臉頰，将他送回祖父身邊。回去之後，山月為殺凡人一事去了罪過涯，一去就是一年。掌門發現她時，她已被飛雪覆蓋，再遲一步，那回便仙逝了。

李溋掙紮起來，推開她道：“不要！不要為了我浪費你的靈力！我還沒有找到恢複靈力的辦法……你不要……不要再因為我傷自己……”

“我沒有救你！你不是試出來了嗎？！還不滿意嗎！”山月狠狠甩了他一耳光！這一巴掌狠極了，斥責道：“你以為你很重要？！一次兩次用命來換我可憐你關心你！甚至以死相逼！我為什麼要救你？離開玉匣宮，生死都是你自己的事！與我有何幹系！我是把你從巫族帶走，僅此而已！能活下來是你的造化，我不會為了你逆天而為，絕對不會！

“你這麼不在乎自己……我為什麼要在意你……”

兩行清淚從李溋眼角滾落，二人相視，他緊緊抱住山月，再說不出一句話。如同重逢的時候，顫抖的身體代表着極度恐懼，恐懼師尊不要他。

“絕對不會……”山月喃喃重複，不是說給李溋聽，而是在說服自己。撲鼻的血腥味裡，滲出一絲不同的意味。她按住李溋後頸，靈力往裡灌進去，李溋抵抗不住，昏厥過去。

一個重要的人遇到危險，你卻救不了他。好不容易重逢，可對方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

她忽然明白蕭玉衡的這句話，她說白令海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現在想來，這句話也像在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