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太傅來鋒州,一隊四輛車,山月以為後面三輛是行禮,但她想錯了,周太傅可不是她,一人出行十車行禮。那三輛車在李舒休整完畢後拉到行宮,從裡面搬出了山一樣高的奏折。
李舒的笑臉一下子僵在,玉匣宮課業再多,也沒有一次性三車的時候,周太傅卻不以為然,客氣又不容置疑道:“陛下,先前積攢了許多折子,請陛下過目。”
李舒道:“尋常事政事殿替朕批了就是。”
周太傅呵呵笑:“小事微臣鬥膽代勞但,國事無小事。”
李舒習慣性求助山月,山月今日總是出神,他求助無門,硬着頭皮坐下批奏折。心想這也是周太傅的考驗,開始認真處理,但漸漸的,李舒發現折子和玉匣宮作業完全不一樣,沒有想的那麼簡單。他便請教周太傅,周太傅很有教學耐心,折子怎麼看,怎麼判斷重要性,怎麼批閱,如何衡量政策發下去的後果,事無巨細講給李舒聽。期間還抽空問山月,往年帝王遇到這種事怎麼處理。
虧得山月記性好,連教帶改,批完三本折子,已經過了三個時辰。李舒沒接觸過這些事,原本沒有信心,此時大為受教,高興道:“多謝太傅教導,朕大概學會了,明日讓朕自己試試。”
周太傅眼皮一擡:“明日?”
李舒笑道“已經戌時,太傅和師尊還未用過晚膳,朕瞧師尊也有些累了。”
周太傅道:“仙尊累了?不如仙尊先回?”陛下要是餓了,祝壽,傳膳。”
李舒見他不準備放自己走,低聲問山月:“師尊,太傅是什麼意思?”
山月哪能猜到,這得問李溋。她知道李舒不好開口,于是道:“太傅,有多少折子需要今日批完?”
周太傅:“全部。”
别說李舒,山月也微微睜大眼睛,看向堆成山的奏折:“全部?”
周太傅道:“這些隻是一部分,陛下在鋒州,各地大小官員的折子自然往鋒州送。您不在仙京不上朝,所以仙京的折子也得往鋒州送。”
李舒道:“朕……這太多了……朕怎麼批的完……”
周太傅道:“微臣會幫助陛下。”
李舒犯難道:“不是朕批不完,隻是白天和外公審問海盜,又研究下回出海的計劃,實在有些累了。這些折子關系到社稷民生,精力不足,恐怕要誤事啊。”
周太傅看着他,沒有說話,直到李舒心裡發毛才緩緩道:“陛下,若今日外敵入侵,天降暴雪各地有災情,也要等您恢複精神再處理嗎?”
李舒被他噎了一句,臉色有些難看,他不敢和周太傅頂嘴,提了一口氣說:“是這個理,可……朕剛剛接手,總要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周太傅卻反問:“剛剛接手?”
李舒心裡咯噔一聲,他和政事殿通的氣,是李溋中途假冒他,也就是說從前那個監國太子也是他,怎麼是剛剛接手。
周太傅歎氣道:“臣說了不能說的話,隻是希望陛下明白,親政、意味着從今日起,再無休息的日子。一國之君受萬民供奉,也要成為萬民的養料,不要跟臣喊累,除非您不想堂堂正正繼位。”
李舒最讨厭别人說他名不正言不順,當即嗆聲:“朕是先帝長子,怎麼不堂堂正正?”
周太傅卻猛地一拍桌子:“捂住耳朵遮住眼睛不能做明君,還請陛下正視難處,别找借口,也不要跟臣顧左右而言他!”
李舒道:“朕沒有找借口!朕在海上不眠不休飄了那麼多天!回來後一直和穆王商讨無垠海安慰,都沒有休息過!您說的都有理,可誰能不眠不休處理國事?”
周太傅:“太祖可以,高宗也可以,我們靈中境曆代帝王,在您這個年紀都是勤勤懇懇,就連先帝亦如此,陛下還年輕,還不到想睡就睡,想休息就休息的時候!”
李舒又累又困,忍不住說:“放權給政事殿周太傅不喜歡嗎?!您為何事事為難朕?難道那個人在的時候,您也這麼和他說話?他就批得完?!”
周太傅一聽,起身叩拜:“臣老了!若陛下不滿意微臣,臣懇請辭官!”
當啷一聲,山月的茶盞摔在地上,争吵聲瞬間止住,李舒忙問:“師尊,你衣服打濕了。”
山月推了推他的手:“為師去換。”
李舒被這一推,清醒了,連忙去扶周太傅,保證今晚一定批完。山月走到内室,看了眼折子想,李溋真能批完?那小子的精力……大概真的能。
她不需要人伺候,自己脫了濕衣後,察覺内室有些冷。北窗被吹開了一條縫,山月上前關窗,忽然一隻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山月先是一驚,像猜到什麼一般,無奈道:“李舒快被周太傅逼瘋了,你還過來,小心被他發現,找你麻煩。”
李溋推開窗,他很随意地坐在窗沿上,月亮給他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俯身在山月唇上啄了一口說:“我要跟師尊偷情。”
山月拍他腦門,李溋貓一般跳下窗台,抱着她道:“師尊怎麼還不回來。”
山月哎了聲:“我算是知道你為什麼怕他,比師兄還能說。我看舒言揚快不行了,一會兒找個借口離開。”
李溋點點頭,得到答案後卻不走,一直看着山月,山月:“怎麼了?”
李溋道:“師尊這兩天精神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那天看見李溋的靈符黯淡,她想細看時,靈符突然消失,再召喚,靈力又沒了。被奪舍之人沒有原身的記憶,李溋一切正常,沒有被奪舍,可是為什麼……
她搖搖頭:“沒事,隻是沒怎麼睡好。”